只听秦衍云又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娶白家姑娘,我且问你,你对白家和白家姑娘,到底了解多少?你真的知道白家的底细吗?”
听到“白家的底细”几个字,顾偃开严重流露出一丝惊慌,秦衍云敏锐地捕捉到了顾偃开眼中的惊慌,心下已经明白了,顾偃开其实,什么都知道。
只听秦衍云将那白家的底细娓娓道来:“那盐商白老爷乃是海上跑船出身,从底层起奋斗,攒了些本钱后上岸,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打通了官场脉络后,竟做起盐商来!黑的白的都捞过,二十年累积下来,攒下万贯家财,如今膝下只有一女白小姐……”
秦衍云所说,与真实的情况分毫不差,顾偃开不禁问道:“我以前只当你只爱琴棋书画,没想到你竟也手眼通天,早早就把白家的情况查得清清楚楚。”顾偃开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妻子一样,原来秦衍云也是个有心机的。
秦衍云却面不改色,继续直视着顾偃开:“这些消息,在海宁并不是秘密,白家乃是海宁的大户,生意遍布整个海宁,只要派人稍加打听,便能知晓详情。既然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查出来,顾家定然也能查出来,既然你已知道白家的钱不干净,你还要坚持娶这位白小姐吗?”
“海宁虽是富庶地界,但短短二十年,就能从白手起家积累到百万家财,可见白家搜刮的手腕何其狠辣。与虎谋皮者,他日必为虎所嗜。你当真不怕顾家娶了白家小姐以后,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顾偃开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却没有正面回答秦衍云的问题:“衍云,是我对不起你。我发誓,待侯府缓过气来,我一定重新娶你一回!”
“荒谬!”秦衍云几乎气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丈夫怎么能娶两个妻子!你是打算等那白姑娘进门以后再过河拆桥把她休了,还是要把她害死!”
“把她害死”这句话刚脱口而出,秦衍云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上一次,她始终不同意合离,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就这么“恰到好处”地离世了,即使她产后体弱,心力交瘁,承受不住打击,这骤然的死亡,也未免太过蹊跷。所以她死后阴魂不散,一直徘徊在顾偃开身边,也是为了查清楚,自己当时死亡的真相。
可顾偃开仿佛看不到妻子之死的任何疑点,没有怀疑,没有调查,匆匆迎娶了那位白氏,从此,秦衍云的死亡就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无人提起。
如果上次自己的死,不是意外呢?
更蹊跷的是,白氏入门不到几年,也稀里糊涂地死去。
宁远侯府短短几年没了两位夫人,外界却把脏水都泼到了两位夫人的头上。
有人说,是当时白老爷向白家提议迎娶白氏为偏房,可白家偏不肯答应,定要做正室,威逼之下,生生逼死了头位秦大娘子。
也有人说,顾偃开本就思念秦大娘子,白大娘子脾气又急躁,在宁远侯府里处处不如意,两人便更加不睦,白大娘子怀第二胎时和顾偃开吵了一架,早产,血崩而亡。
有人埋怨白大娘子盯上了侯夫人的位置,鸠占鹊巢,生生逼死了秦大娘子,有人刻薄秦大娘子死了还要害人,留着的成日里在顾偃开面前挑拨离间,间接害死了白大娘子,可两个女人的死亡,最大的受益者侯府,却仿佛隐身了一样,踩着两个女人的血肉,一路兴旺发达。
上一次,秦衍云不明不白突然暴毙,这一次,她大胆猜测,如果她一直不同意合离,侯府会不会也适时地让自己“去世”呢?秦衍云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不想死,而且,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到底是顾家的人,还是白家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以后,眼下对秦衍云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不要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好,我同意合离。”
顾偃开没想到妻子会突然干脆利索地同意,骤然睁大了双眼,震惊不已。
这一世,在秦衍云签完合离书后,老侯爷又是马不停蹄派人去海宁提亲,而白老爷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情,亲自来京城相看。
上次秦衍云和顾偃开远在西南边境,海宁到西南,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不便带上白小姐,是以只有白老爷一人前去相看,这次顾偃开住在繁华的京师,所以白小姐也得以同白老爷一同上京,共同相看姑爷。
这一次,白老爷相中了,他一辈子火眼金睛,三教九流,达官贵人,从未看走过眼,因此断定顾偃开是个品性正直,端正良善,勇武果敢的大丈夫,可堪良配。虽然前头合离了一个老婆,但也无妨,休妻合离又不是稀罕事,他也死了俩老婆,这不也好好的嘛,该找相好找相好,该纳妾纳妾。听说女婿和前头夫人情深意重,那也不要紧,再怎么夫妻情深,不还是说不要就不要了嘛;待他娶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天长日久,过去的事总会淡的。
白小姐躲在屏风后偷偷窥视未来的新姑爷,微笑不语,丫鬟从白小姐的神色看出,白小姐,也相中了。
既然两家都同意了这门婚事,那婚期也就迅速排上了日程,毕竟对顾家来说,早一日成婚,就能早一日解决侯府的危机。白家也怕夜长梦多事态有变,到手的侯夫人又飞了,故也开始着手紧锣密鼓地办理婚事。
这一日,白小姐正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逛街游玩,她虽锦衣玉食长大,但海宁毕竟不比京师热闹繁华,因此不由得玩得花了眼,不知不觉,已至晌午,白小姐却仍意犹未尽,不愿回家,所以遣了个小丫鬟回去知会父亲一声,自己则带着仆妇下人们,去附近的樊楼用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