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这上司挺好的,性子率真,敢说敢做,就是莽撞了些,陈宫当狗链子当惯了,拴起人来得心应手,知道什么话能让吕布认怂,也知道什么时候要顺着他毛摸,时而敲打,时而顺着,久而久之吕布就离不得他了。他只需要在主公心目中增加吕布的地位,靠吕布蛮横的武力在武将之间脱颖而出,只要主公重用吕布,连带着他的地位也变得牢不可摧,哪里还需要像其他谋士那样挤破了头往主公身边钻!
曹操为了进一步将徐州安定下来,派遣乐进、李典、张辽等将率军去追击卷走了大量粮草的笮融,收编徐州守军与降将,维持徐州境内的治安与秩序。
大军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去,没有伤到途径百姓。军纪要好,除了严厉约束下属,制定惩罚以外,更要增加奖赏,这样他们才不会为了眼前的利益,去触犯军纪。这群有着精良装备,精神抖擞的壮年军来往与下邳城内外,有的在城中巡逻负责治安,有的去往城外驻军,来往数次,将兵器与辎重都运到了下邳城中的仓库中。
曹操又广招徐州当地留守的官吏,从各乡镇小官吏,到中层,乃至陶谦的旧部们都登记在册,将各地原本的郡守与主薄,执掌徐州要紧事务的地方官们全部喊来下邳城。
他将陶谦原本的州牧府修缮一通,开辟出能够容纳下大堂,用以接见陆续赶到的人,或是集合众人开会。
为了自己的小命找想,没了主家的官员们能投诚的都投诚了,而诸如糜竺、王朗这些属于陶谦亲信的,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得表现出对曹操的恭顺,聪明人懂得委婉处事,适时示弱,以卵击石并不可取,何况徐州最老牌的氏族陈家家主陈登都向曹操效忠了,他们哪有不效忠的道理,谁都不敢让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比起陈登这些真正的大家族,其余小家族多得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自此,徐州的官场算是暂时掌握进了曹操手中,只等着车胄老爷子来接盘整顿更细节的内部。
因此前采取荀攸的计策,以水淹下邳取得胜利,徐州当地与曹军的人数损失并不多,多的是田地的损失与减产,田地水淹没,牲畜被淹死,本就不牢固的乡中茅屋、木屋被水淹坏,若不加以治疗,则民怨四起,民怨一起,距离出现叛军也不远了。
谋士们纷纷为曹操想主意,荀攸道:“徐州还剩下一些当地名士,主公不如将那些人招揽来做官,靠名士们的名声,来安抚百姓。”
程昱建议:“主公初来乍到,不如当地人熟悉,这里的氏族虽然逃走了一些,剩下的人仍然有人脉,若是要将民怨平息,还是需要他们的人手去做事,只是若是如此,主公势必需要为当地人做一些退让。”
郭嘉嘴角微微弯起:“主公可不喜欢那些以家族为先谋取利益的人,其实最简单的方法,还是主公自己派人去做平息民怨的事,这样可以收揽民心,便于主公日后在此征兵。因此前军队入城没有劫掠百姓,这里的当地人对我们敌意并不重,那些种地的百姓可有不少壮劳力,他们才不管当政者是谁,只管谁能让他们吃饱饭、过好日子,他们就跟着谁,现在岂不正是经营主公名声的好机会?”
曹操赞同着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进入了为与袁绍争斗做准备的阶段,心里也起了想要在各地征兵的想法,郭嘉的话,正中下怀。
“只是这样,主公就需要花出钱财,”程昱忧心忡忡。
哪有攻占下一地,让主公自掏腰包的道理?
这事要是放在别的诸侯身上,他们可不一定会这么干,可曹操别的不多,就是钱最多,刘宏留了一整座山合并六座坟墓的宝藏给他,除了能用的陈粮与兵器、矿,还有大批蒙尘的布料与金银珠宝。
财大气粗的曹操还真任性了一回,采用起了效果最快,副作用最小的法子。
自从有了新谋士陈登,曹操隔三差五就会将陈登招来,商议重建下邳,养田养农之事,或询问陈登徐州的内务情况,或与陈登谈论天下大势,有了新的谋士,曹操正新鲜着。
因新主摆出了要重用陈登的态度,徐州当地人紧绷的神经渐渐松下来。既然投靠了曹操能得到提拔与重用,曹操又占据了汉室大义,是比陶谦更为强盛的四州之主,跟他混,比跟着陶谦混更能混出头,晋升空间也大。
因郭嘉提出了“馊主意”,让主公损失了自己的钱财去倒贴给徐州,程昱每一回看见他,都要连瞪他好几眼,那控诉的眼神像是在嘲讽他无能,害主公平白损失了似的。
郭嘉摸了摸鼻子,没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了,主公又不差那点钱,现在主公想要做的是为对抗袁绍做准备,只有摸透了主公的心思,谋士们才能屹立不倒,成为主公惦记在心头,最倚重的人啊!
做谋士的,要思考的有许多,如何权衡利弊,为主公想出计策,在付出最小的情况下取得最大利益才是最主要的,自掏腰包还不一定能让人感激,损失了主公的钱袋子,程昱耿耿于怀许久,见着郭嘉就碎碎念起来。
郭嘉烦不胜烦,对于像程昱这个岁数的“老男人”,他越是搭理他,他反而会说的更有劲,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啰嗦?
为了堵住程昱那张嘴,也为了让曹操将目光从新人身上引回来,郭嘉开动脑筋,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主意。
想到就做,郭嘉收拾起了自己,前去拜访了彭城相糜芳,多次暗示,再隐晦地吓唬吓唬他,那糜芳果真上当了!
说起糜竺此人,众人皆知他是徐州最有钱富商豪门的家主,糜家在徐州占地千亩,拥有豪宅、仆从众多,在此曹操攻来之前,一直都是陶谦养在身边的羔羊,不知道被陶谦捋羊毛捋过多少次了。
这次徐州被攻破,糜家两兄弟很识时务地成为第一批屈服于曹操的官员。
糜家没能在曹军攻来前及时脱身,现在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在没有下家依托的情况下,识时务的糜兰当即就决定顺从曹操这棵大树,倚靠大树来保全家族,保不住财富没事,只要保全家人,日后就能东山再起。
经过郭嘉的暗示,糜芳忧心忡忡了好几天,最终实在憋不住,悄悄来与糜竺商议:“兄长,曹军初攻取徐州,官府粮仓不足,而下邳被水淹没田产损毁,要重建需要大量钱财,我们家在徐州是出了名的有钱,家中田产、奴仆、食客上万人,自产上亿,可谓是富可敌国!
这样显眼,曹司空可能容忍?我们是不是即将成为醒目的靶子?”
糜竺被弟弟一说,心头微颤。
树大而招风,他们糜家靠几代人的努力在各地行商,积累下滔天的富贵到了糜竺这一代到达顶峰,同时也遭到了当权者的惦记。
《管子》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士人安定了,农民就得到了安顿,百工安顿了,商人才可活动,商人的轻重缓急排在百工之下,自战国至今几百年,已经形成了商人地位低于百工的情况。
乱世来了,行商出身的人家怎么能在乱世中保全自己呢?
于是糜竺看准时机,给自己“转型”,从一介商人变为一介文臣,靠的是一身气度,也是他最拿手的赚钱之法。他能做陶谦的聚宝盆保住家族,那么也能在新主公来了以后找到他自己的定位——被捋羊毛的小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