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杳杳眸色不辨:“臣妇愿圣上,得偿所愿。”一室寂静,龙涎香的味儿蔓延四野。沈意远也曾有一时间的失神,怅然若失的滋味他已习惯了。从他登上帝位起,他自认自己是殚精竭虑的好皇帝,所思所想皆是为大昭社稷安稳。眼下尚有黄州疫疾未解决,他迟迟不能安心。各个地方的安置灾民与赈济,日日早朝之上便在商榷。“去江南罢。”沈意远笑着开口。黄州瘟疫蔓延,昨日他便得了线报。有身染瘟疫的黄州本地人,被一艘客船挟带到了盛京城。盛京城也不再是安全之地了。从昨日接到线报起,沈意远便派了隐卫暗中查探,到现在依旧收获不大。足以证明隐匿手段之高。周杳杳淡然垂眸:“当今,江南也未必是安稳之地。”她能够理解沈意远的用意,江南毕竟是水乡,离黄州离盛京都有一段距离。若非当真是控制不住了,瘟疫不会传播到那里去。“那儿对你腹中的孩子好。”沈意远凤眼微眯。似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周杳杳考虑,他清楚腹中的孩子是周杳杳的软肋。周杳杳走出紫宸殿的时候,月色如水。一轮圆圆的月亮正挂在寂寂夜空之上,傍近它的是几颗星子。交相辉映着。她忽而忆起前世,她看到此情此景时。大抵满心想的都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就想她说的一样,前世不过是大梦一场。今朝于她而言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现实。将将回到陆侯府,歇息片刻,天便泛出了鱼肚白。一轮崭新的朝阳即将破云而出。她睁开眼睛,也不觉一个人躺在床榻之上,是孤寂的。心中俨然有期盼之事。周熠一早便在陆候府前等候了,见到周杳杳是,似是终于放下了心来。周杳杳将其中缘故一一与他言明,周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里里外外叮嘱了许多,才肯放周杳杳离去。周杳杳心中感慨,周熠这一年来成长了许多。沈意远特意派出了身边的羽林卫乔装打扮做寻常小厮的模样,从周杳杳前往渡口。乘坐从盛京去往江南的渡船。羽林卫把周杳杳送至渡口之时,便停了步子。“臣只能护送至此,山水几程,夫人一路平安。”那几位羽林卫如是对周杳杳说道。周杳杳回望一眼盛京城。深深的嗅到了安定之下的风波暗涌。心中的不安之感愈渐强烈。她写过几位羽林卫,正准备等上渡船的时候。沈芸和慕栖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两位周杳杳的闺阁挚友。一位是将军府嫡小姐,一位是大昭的柔玉长公主。皆是气喘吁吁的,看起来狼狈不已。周杳杳被惹得忽而一笑。“要去江南了怎不说一声,昨日听闻你彻夜进宫,又赶上孟妃生产,可把我担心坏了,闹得我一宿也没有睡好。如今一声不吭的便要去江南了,真真不够意思。”沈芸不满的嘀咕着。她终日在寿康宫侍奉太皇太后起居,消息是要闭塞了些。慕栖迟也是嗔怪:“杳杳,你忽逢大事,我们终究是可以一同分担的。”渡口的风沙不大,柳条抽枝,春风也是能够吹进心底的轻柔。周杳杳却瞬时落下泪来,原来她生在幸福之中。家人疼爱,好友知心,夫妻和睦。生在幸福之中,才不必去明白幸福。“怎得好端端的哭了起了?”沈芸伸手为周杳杳擦泪。三人之间也染上了伤感的离别之情,心里都是酸溜溜的。周杳杳一一拥抱过两人。不肯松手。她出言提醒道:“黄州瘟疫凶险,景行如今下落未卜,圣上才安排让我前去江南好生养胎。你们留在盛京城,也万万要当心。这是当不得玩笑的。”沈芸和慕栖迟也是千万不舍,直到渡船彻底消失在水天之间时,两人才肯离去。周杳杳站在船上,也隔着苍茫烟水远眺二人的身影。她进了船舱,这一切都是沈意远打点过的,也算是舒心。江南到盛京的距离那么短,一晃便过了,而盛京到江南的距离仿佛是那么的长。和衣而眠,梦中全是陆景行。春敷吹熄灯,不曾打扰周杳杳。有小时候带她回家的陆景行,有她再世重生之后初见的陆景行,也有娶她爱护她的陆景行。她经得起长久的别离,就怕他不能安然归来。江府的人第三日一早便得了消息。一大家子人,包括江老太爷江家家主,还有江府的几个小辈都在渡口迎候周杳杳。此时正值江南的梅雨时节,今日却鲜见的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