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成双,倒影亦成双。
被她吻上的前一瞬,时微明骤然清醒,三道雷符将幻境震得四分五裂,一举擒来镇魂珠。
道法粗暴,激起了此地鬼怪的愤怒,无数鬼魅影卷碎符纸,将青年吞入黑雾之中。狂风吹散发顶银冠,束带一松,青丝迎风乱舞,末端则渐变为霜蓝之色。
时微明面色不变,将勾玉发带绕于剑柄,隔空拈起阴阳诀,掠过被操纵的妖尸傀儡,直逼厉鬼的命脉——魂魄。
一柄死剑罢了,能有什么能耐?
夜岭妖魅毫无畏惧,齐拥而上,却见银刃轻飘飘斜过几个方位,像在纸面上皴擦晕染一片烟云。下一瞬,剑影化为实体,数道七星符文划落,为首的巨蛇已被炸得神魂俱灭。
无边暗色之中,唯见青年眼底燃着两束微蓝的焰,极平静,也极危险:“退者免死。”
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剑灵良师,却肩负着守护封印的无贷之责。无人知晓三百年来,时寂尘究竟经历了何种非人的历练,才能施展出荡平北疆的那一剑。
首领毙命,剩余妖鬼纷纷让出通道,纵容白簌凌云的身影继续往前。待寻得第二枚镇魂珠,时微明再次跌入幻境之中。
方才所见的少女已成长了些许,窄肩细腰,绯裙朱鞋,带着碧玉年华独有的娇慵风情。她坐在芳枝上,脆生生道:“时道君,你喜欢我吗?”
少年人仰头看她,如实回答:“我不会动情。”
“不喜欢还天天追着我?”容簌簌一双细腿悠悠乱晃,故意把落花往他身上抖,“你就嘴硬吧。”
时微明直截了当道:“剑灵还来。”
容簌簌旋舞着落地,瞳孔闪过一抹狡黠:“那你再走近点。”
少年不疑有诈,上前。容簌簌假意在簌袋里摸索,趁他放松,凑上对方脸颊就是“啵”地一口,一蹦三尺远,咯咯笑道:“可我喜欢你了,怎么办呀?”
话语比幻梦还要虚无。
时微明眼中墨色沉淀,一语道破蜃境:“你也不曾动情。”
第二枚镇魂珠落入掌心。
迷雾再起,小花妖已变作风韵成熟的一方之王,居高临下挑起他的下颌:“那些话,当然都是骗你的。”
话毕,容簌簌以发上金钗作匕,直刺他左胸,又捏着末端搅过数圈才缓慢拔出。时微明微微蹙额,偏连一声闷哼都不发。
天生道骨,哪怕心脏穿碎也能恢复如初,是她最好的泄愤工具。
“道君恨我吗?”
“不恨。”
“道君爱我吗?”
“不爱。”
情根断绝,何来爱恨?
容簌簌撕开血肉黏着的簌衫,嫣红的指甲狠狠嵌进男人心口疤痕,眼底魔红骤现:“可我对道君爱浓恨切,至死无休,你说该如何是好?”
时微明眸中霜色微动,心知不能深陷于此,轻轻道:“……抱歉。”
随着第三枚镇魂珠到手,青年的步伐慢了下来,似是不敢再往下看。他隔空抚了抚阴阳令里锁着的那朵娇花,许久才重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