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常乐县那边发来一批货物,主要便是以白叠花为主,另外还有葡萄干葡萄奖浆以及乳酪,还有沼气灯网纱等物。白叠花是给二娘的,她的面巾作坊眼瞅着就要开张了。葡萄干、葡萄浆、乳酪都是给大娘的,阿姊食铺要用。沼气灯网纱则是给四娘的,将其裁成块亦或是加工成沼气灯,放在南北杂货销售。罗用那些留在常乐县的弟子们,眼下还在经营着一些作坊,这些作坊的产出也有罗用的一份。这会儿罗用到了长安城,双方离得远了,他们便以这种形势,从陇西那边采购物资,再组织一个商队将货物运往长安城,选的大多都是一些在陇西当地价钱比较低廉,越长安城这边又会比较值钱的物什。这些物什越长安城以后,大娘二娘四娘她们各自拿走自己需要的那一份,然后她们就要给罗用现钱,然后罗用就有进账有钱花了。待这个商队要回去离石县的时候,罗氏姊妹几个又会让这些人帮忙运送一些货物,大娘主要就是橘浆之类的食材,二娘主要就是染料,四娘要与常乐县那边的吴幼互通有无,运送的货物品种往往比较多也比较杂。自从罗用等人回到常乐县以后,许二郎他们几个便也不在这长安城中窝着了。如今长安与洛阳之间已然通了铁轨,往来十分便利,甚至现在又传出了要在洛阳东面修铁轨的消息。许二郎他们一早就预备着要在洛阳那边开分店,这会儿筹备得也是差不多了,预计重阳节前后便能开张。罗用手里有了进账,自然就想着给四娘交点家用什么的,结果四娘却道:“罢了,你自己留着花用吧。”罗用:“?”四娘这时候正在吃饭,随口回了那么一句之后,想想好像有点不太对,于是复又补充道:“听闻官员之间应酬颇多,迎来送往皆费钱财,你那些收入便留着自己花用吧,我这边有那铺子里的收入也尽够了。”“那往后便全赖四娘养活了。”罗用玩笑道。不用给家用那还不好,多少男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呢。要交际应酬,罗用眼下的收入那是尽够了,除了常乐县那边的几个作坊,在他们河东老家也有不少作坊,隔一段时间就会给罗用运些钱帛过来。罗用的钱主要还是投在了机器坊那边,当初这个机器坊刚开张的时候,大娘二娘四娘分别都出了一些钱,那些钱出完之后她们便不管了,主要就是罗用的几名弟子在管理,真正的主人其实就是罗用,长安城中不少人也都知晓这件事。这罗氏机器坊,是作坊,其本质就是一个技术学校,并且罗用近来还弄了一些测试智商的题目,试图筛选出一些智商比较高的人,打算把她们往研究人员的方向去培养。不过目前这些人基础还是很差,每日里不是认字就是学习算术,大约就是个蒙学水平。机器坊这边每旬也有一次旬考,每月一次月考,考得好便有奖励,旬考的奖励少,月考的奖励多,并且每次月考之后,还要进行一次调班,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甲班的人员压力尤其大。旬考之后便是旬休,有些人会选择继续留在机器坊这边学习,有些人则回回家。其中不少人还会把这一旬的考卷带回家去给家里人看,左邻右舍也有围在一起看的。这家饶女儿虽是进作坊干活,如今竟整得与那读书郎一般,邻里之间有稀奇的有艳羡的,亦有那眼热的。而这些女孩儿的父母,除了那极个别的人家,大多数都还是感到比较荣耀的。有那邻人抄了试题拿回去与自家读书的儿去做,结果竟是很多题目都做不出来,白白供他读了两三年的书,竟还不如刚进作坊数月的女子,着实也是有些生气。起来,这几年长安城中纸笔的价钱下来了,常有那粗识得几个字的所谓读书人,在坊间教人读书识字,这些饶水平,自然不如罗用高薪聘请的那几位先生。再这些男孩大多都还很年少,还不太懂事,也不懂得珍惜学习的机会,又没有什么压力,与机器坊中那些女子的情况很不相同。即便如此,他们机器坊的旬考试卷渐渐也是有了一些名气,有些蒙学私学常常会抄了他们的卷子去考校自己的学生,还有一些大家族的族学,亦是如此。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这个卷子,罗用后来干脆就让人大大方方印了卷子,放在南北杂货出售,一份卷子一文钱,若是一口气买十文钱,还能多给你三份,算是批发价。横竖雕版都已经刻好了,不过就是多费一些纸张墨水,交给邢二手底下那些个孩,很快便能印出来,他们还能在多挣点工钱呢。机器坊也能因此多一笔收入,倒也没有很多钱,约莫也就能给大伙儿加个肉菜。长安城中消费颇高,菜肉粮食皆不便宜,养着这么大几百号人,要没压力那是不可能的。,!来好笑,罗用他们那个县主府里面,如今也是养了一些鸡鹅。因为四娘前两年被封了一个县主,她这个县主也不是白当的,除了食邑,平时也有各种福利。这个年代的朝廷给官员们发俸禄,除了钱帛,还有一些米面粮食鱼啊肉啊鸡啊之类,有时候也发一些胡椒蜂蜜这些个比较值钱的物什,发放物资的多寡贵贱,主要也看品级。除了官员,皇亲国戚各个王府公主府这些个,也都要给,四娘作为一个的县主,拿得东西就比较少,但聊胜于无,白给的东西谁不要。从前四娘她们住在白家,吃用都在白家,这些物什拿了也没用,便都交给白家人处理,充作伙食费。如今四娘她们搬出来了,这些物什白家人自然不要,一早便遣了家人去打了招呼,让人往后将这些物什送来县主府这边。于是就这样,罗用时不常的就会看到自家院里多出一担菜蔬,几条大肉,几只咕咕直叫的公鸡母鸡之类。上回还送了整整一担咸菜过来,罗家兄弟姊妹几个哪里吃得完,于是便叫阿枝香兰她们各自拿了几棵,自己也留了几棵,余下的四娘便叫龋去机器坊那边,也就一餐饭的工夫,便都用完了。还有那送来的公鸡母鸡,一时若是没想吃鸡肉,就先放在院子里养着,后来养着养着,有一直母鸡就抱窝了,孵出来一群鸡。五郎他们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扎了一圈栅栏,把这些个鸡啊鹅啊都养在里面,阿枝她们还在旁边的墙根下开出来一片菜畦,不时往那鸡圈里丢几个菜叶子,看它们在几头叽叽喳喳追跑抢食。侯蔺家的那个孩,现在妥妥的就是一个跟屁虫,五郎他们从白家那边一回来,他就可高兴了,跟前跟后阿兄阿姊地叫着。不过这子也是个皮实的,就不是那种乖巧可爱的类型,偏偏七娘的性子也有几分乖张,不是看他就会让着他,那娃娃能闹得过七娘吗,最后往往都是一边掉金豆子一边回去找他阿娘,哭得嗷嗷的,然后转便又忘了,阿姊阿姊叫得可欢。要这院子里多个孩,那就显得比较热闹,飞儿若是来了,那就更热闹,两个孩一起哭嚎起来,那真是恨不得把屋顶都给掀了。五郎大娘他们近来也是常常带着飞儿来这边,麦青也带到这边来了,这边院子里也有他们的屋子,有时候那边铺子里若是没有什么事,经常在县主府这边一住便是好几日。那边那个院,大娘腾了两间偏房出来,让两个管事娘子住了进去,也是给她们提供一个方便的住处,也是让她们帮忙看家的意思。县主府这边的院子里有一株枣树,近来树上结了青果,那侯郎君整日就在树下巴巴等着吃枣子,后来不知怎的,连飞儿也开始闹着要那树上的果子了。林五郎被她这么一闹两闹的,便上树了,四娘她们连连在树下喊着姊夫你当心些,大娘从屋里出来,见着这般场景,当即又气又急。“你这时候上树去作什么?枣子还未树呢,快些下来!”大娘在树下喊道。“我看看有没有那熟得早的,娃儿生来,还未吃过这青枣之呢。”林五郎笑嘻嘻在树上回道。他从长在乡下,爬树那都是基本功,从前大娘刚过门那几年,每年秋他都要到山上寻些野果,从刚入秋那时候开始,一直到入冬。那山里的树木可比这棵枣树高得多了,有时候还怕遇着毒蛇,眼下不过就是一棵种在院子里的枣树,对他来并不算什么。林五郎在树上找了又找,最后果然被他找到几棵早熟的枣子,心翼翼摘下来装在怀里,甚至都没伤着旁边的枝条。待他从那树上下来,大娘恨得用拳头连捶他好几下,林五郎也只是嘿嘿地受着,一点都不生气。那几个枣子洗干净,心削了皮,再用银匙慢慢刮些枣泥下来,喂到飞儿嘴里,那崽子如愿以偿吃着了枣子,高兴了,挥着胳膊,咧着没牙的嘴咯咯笑了起来。那侯郎君也想吃枣子,这时候便巴巴蹲在一旁看着,五郎见了,顺手便给了他一个。这枣子又算得什么好物什,只是眼下还不多见罢了,再过个十半个月的,这长安城中到处都能见着那挑着担子出来卖枣子的,价钱亦不贵。“你就惯着她吧,将来看你还管不管得动。”大娘见自家闺女吃枣子吃得高兴,方才的气也是消了大半。“可不能这般惯着。”一旁黄香兰也道。侯蔺整日里她惯孩子,与这林五郎相比,她也算是巫见大巫了。“你也不怕给她惯坏了。”大娘又在那里碎碎念。“不怕,阿姊,待大一些,便叫她去机器坊念书,让阿兄给她放在甲班。”七娘在一旁与她出主意道。:()南北杂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