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的全身仿若绷成了一张拉开的弓,哪怕是再在这张弓上施加哪怕一点点的压力,这张弓都会应声断掉。
凌风和凌述各自走开,应该是去准备了,但影卫还是担心,谢闻会在这长廊上对他做什么,就像是刚才。
没想到,谢闻的手却落到了他的脊背上,仿佛某种爱抚,一遍一遍地落在他身上。
对于影卫来说,身上的任何地方被触碰,都必会遭到反弹,但在反弹之前,影卫的拳头被谢闻接住了。
影卫气喘吁吁,眼底依旧是一张带笑的脸。
始作俑者偏偏还在柔声哄着他:“没事了,没事了。”
这让影卫有些恍然。
他想起他在某些噩梦里醒来的时候,谢闻也会这样哄他。
烛光摇曳下,是谢闻温暖灿烂的侧脸,他知道谢闻的恶劣性子,但却想不明白谢闻这样的用意。
影卫只觉得自己完了,身为影卫,他剑下的亡魂无数,他们不会害怕,更不会做噩梦。
他要是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就越会失去做影卫的资格,那他在主人面前,就全无用处了。
影卫冷冷看着谢闻。
谢闻挑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睛,里面的冷意被裹挟被融化,影卫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就这样侧过脸,最后却还是败下阵来。
“少庄主,我们走吧。”
“走吧。”
谢闻将影卫拉起来,很显然,无论是赏花,还是去取松花粉,影卫都必须要跟着。
松花粉在后山,后山有一大片松树林。
离得不远,不用与谢闻共乘一匹马了,影卫松了一口气。
松树上开着松花,需要小心翼翼将那些枝头的花朵摘下来,之所以要小心翼翼,是因为松花粉在碰撞之间极容易散开。
但凌风的动作算不上小心,他哪里是在摘松花,他玩的时候比较多。
在松树上上蹿下跳,不到一会儿就花粉弥漫,被凌述喝了一声,才老老实实去摘。
影卫和谢闻站在松树底下,谢闻取了别的工具,将松枝勾到了眼前,旧事重提:“松树枝也可以杀人。”
唤起了影卫那些不好的记忆,影卫一掌劈在了松花上,粉末在眼前浮动,像是沙子,影卫被呛的咳嗽了起来,连眉眼都染上了不少的松花粉。
而后那些粉末又被谢闻一点一点抹开。
谢闻喃喃:“也许可以抹在其他的地方。”
还能有什么地方,就像是榨取辛夷花汁液的时候,影卫也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用来……谢闻正在不断突破他的下限,当他只是用来亵玩的玩具。
可偏生作弄之后,又要来抱他亲他。
影卫有些恍惚。
后面更是被谢闻哄的摘了两朵松花。
他怔怔盯着自己的掌心,这一切都是从没有经历过的,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就从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到了充满烟火气的人间。
松花粉、松花糕都是人间才会有的。
下山遇见了晚霞,四个人并肩站在山路上,人人都像是披上了一件天赐的霞衣。
凌风突然说:“少庄主有两年没有给我做新衣服了。”
说完之后便看向谢闻,谢闻一个眼神又吓得他哆哆嗦嗦地缩回去了。
凌述不免觉得好笑。
……
将松花粉从松花上抖落下来,再去过筛,到最后制成糕点,已经入夜。
黄色的糕点被凌述放在白瓷盘里,端到卧房,给谢闻当做餐后的点心。
炉子上煮着一壶茶,谢闻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影卫面前。
影卫在吃食上不讲究,只吃了一块,他尝不出这松花糕与那些寻常糕点的区别,但他莫名觉得心上暖和了许多,连一向僵直的指节都免不了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