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院自万年前那位气吞万里如虎的皇帝建立以来,便皆与每一座皇朝更迭息息相关。圣山超然独立,文院与武庙实际上也想模仿圣山,但随着皇朝与文院之间的捆绑愈发的深刻,这种模仿就自然而然的沦为不可能。文院从原本侧重炼神修士的势力,慢慢演变成天下读书人的汇聚之所。网罗天下读书人,各种各样的思想在文院思想在院内迸发,渐渐以儒道为最,朝堂大儒、文院夫子等等,甚至蕴养出一种区别于气血与心神的浩然力量。相较于武庙的纯粹,文院其实相对而言复杂很多,三位夫子分三股势力,三种不同的思想主张,在文院内如暗流冲击着。春雨淅淅沥沥,倾洒在白墙黑瓦的文院建筑群间,宛若一幅唯美的泼墨山水图,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越过文院的白玉牌坊,透过幽深小径,顺着一路被雨打洒落的嫩花,可见一处掩于几棵芭蕉中的草庐。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草庐之下,穿堂春风徐徐吹荡,吹斜碳炉上冒起的热气。草庐檐下,春雨汇聚成的水珠,流淌成帘,打落在地,与周旁雨打芭蕉声,宛若丝竹奏乐,声声入耳。两道苍老的身影摆着棋盘,黑白棋子错落几颗,正在手谈。太庙老人执黑落子,眯着眼睛,盯着棋盘。在他的对面,正是那日于半山亭中得见的耄耋儒衫老者,亦是文院三夫子王半山。三夫子执白落子,吃掉赵黄庭一颗黑子。“你那么看好那位少年画师,甚至将青山赠他,怎么此刻竟是有闲工夫来寻老夫手谈?”三夫子笑着看向这位老友。“没什么好看,悬念不大,执我青山者自是出类拔萃。”赵黄庭喝了一口上好的西湖龙井,长眉一挑,伸手便欲要将刚落的那颗黑子给取回,不过,伸出的手被三夫子给拍打了下。“哦?你对这画师如此看好?此次第六山主开山,争守山人的可都非等闲,叶府叶宠、种家种舜朝,听闻连那洛轻尘放下心中的架子都去了。”三夫子笑意盈盈,再落一子,吃下对面臭棋篓子大片黑子。赵黄庭脸一黑,狂饮一大口龙井,气的长眉都在颤抖,悔一下棋怎么了?!“洛轻尘?道心豆腐做的那小家伙?就六山主那脾性,看不上他的,至于种家与叶家,若是叶家叶闻溪那女娃愿意争,倒是十拿九稳,可是,叶闻溪此女天赋堪比叶家那位坐镇沧浪江的大将军,心气不低,自是不会甘愿委屈做守山人,目标肯定是争小圣榜,对话圣师,开第七山。”赵黄庭不下棋了,自顾自的饮茶。毕竟,这棋继续,他必输无疑,而只要他不落子,他就不会输。三夫子自是看出了赵黄庭的无赖举措,笑了笑,也不拆穿。“这样看来,那少年画师,必入第六山,对于林家而言,倒也算是个好消息。”三夫子轻叹:“林家满门忠烈,可惜,正是因为满门忠烈,如今才落得这般尴尬局面,最是无情帝王家,天玄宫里那位贵人,要看清楚嫡龙之争的结果,林、种、叶三家的影响太大。”“莫要提那家伙,听着乱耳且糟心,丢我们老赵家的脸。”赵黄庭舌尖咀嚼着龙井茶叶,浓郁的茶香在口腔内迸发,瞥了三夫子一眼,有几分恼怒道。三夫子笑了笑,尽管天玄宫中那位贵人身份尊贵,但二人谈及无半点忌讳。“有一句话你说错了,安小友未必入第六山。”赵黄庭转移了话题,道。三夫子捋须轻笑,似并不意外:“愿闻其详。”“先不说花家那尊玉观音去了,就单单以我对安小友的了解,他未必会选择成为守山人。”赵黄庭重新泡了热茶,吹去茶杯上的热气,淡淡道。“事实上,他若真的接受了守山人资格,我反倒会失望,守山人守山人,身份虽尊贵,亦算圣山门人,但在某种意义上,属于山主侍从,毕竟落了下乘,易折心气,那青山……他也就未必扛的起。”三夫子闻言,不禁眯起眼。“安小友虽然刚启蒙不久,十八岁启蒙的确晚了些,错过了幼时打牢固修行根基的黄金时期,但安小友的天赋着实不错,在剑之一道上,更天赋异禀。”“所以,我更愿意安小友,取小圣令,走一走那最难的路,得一个对话圣师的机会,没准还有机会入那空缺已久的第七山成第七山主呢?”“我对他期望还是很高的,毕竟……青山于我手中蒙了尘,方愿他能释放青山中蕴藏的剑气,有机会也去砍一砍那天下第一的元蒙皇帝。”赵黄庭笑了笑,望着漫天春雨,眼眸朦胧。“我的态度,都藏在青山剑气内,剑气纠缠间,第六山主应当也知晓我意,若那少年欲要成为守山人,便如了他愿,若不愿,耗一波老朽的人情,第六山主自会赐一枚小圣令,不过,林家花解冰去了,定也是冲着那小圣令去的,老朽这人情倒是能省下来。”,!“不过,小圣令到手,得入小圣榜,能否脱颖才是真正的考验。”话语落毕。春雨骤然加剧,落下的雨珠,噼里啪啦愈发响彻。云后响起一记惊雷,大雨磅礴,雨中蕴剑气。三夫子和赵黄庭一同扭头望向了远方,隐约一座青山于朦胧大雨间显现。“这不,玉观音出剑了。”…………安乐有些吃惊的看向身旁气势如渊的花夫人。磅礴的心神,仿佛扭曲了天地间的光华,隐约间像是在观望一尊独坐莲花的菩萨,拈花一指间,漫天皆剑气!花夫人以他安乐护道者之名,求一枚小圣令……小圣令安乐先前听花夫人说,是面见圣师的第二个条件!原来,小圣令要从山主手中得到吗?半山闲亭中。青衣中年男子望着拈花生剑气的花解冰,面容上恢复了冷酷。“你要替他取小圣令?”青衣男子手掌落在剑匣上,匣中剑在颤栗。花夫人精致的面庞上,满是肃穆,微微颔首,磅礴心神聚成一尊模糊的观音虚影。“感业寺的传承心剑,的确不错。”“留着点力气迎接林府将要遇到的麻烦吧,没必要与我争锋,有人耗人情许了他一枚小圣令。”青衣男子淡淡道。花夫人闻言,肃然表情顿时一滞,随后想到什么,望向安了腰间的破竹剑。那位前辈,竟是为安乐做到如此吗?不过想来也是,竹剑都赠出,让安乐来争守山人确实有点不符合那位前辈敢挥剑对杀元蒙皇帝的霸道性格。花夫人想通之后,唇角挂笑,雍容向着第六山主欠身:“那便麻烦山主了。”第六山主嘴角僵硬一扯:“人情这东西,能消一点是一点。”花夫人掩嘴轻笑,说的有理。她此刻都能想到那位老前辈此刻捶胸顿足的气败模样。安乐手持墨色青锋,同时迎上了花夫人与第六山主的目光,让他不由正色起来。第六山主屈指,安乐手中的墨色青锋顿时掠出,悬在了第六山主身侧。“此剑自我匣中出,名曰墨池,与你有缘,小圣令便赋于其中。”山主说完,剑指抹剑身,璀璨金光隐没其中。复再度叩指,墨池飞掠而出,落在了闲亭往下三百阶之处,插在道旁一株桃树树干中。“你登山取剑,若能取剑,便得小圣令,若不行,便为我守山人,开山之事便莫要再想,如何?”山主看向安乐,问道。花夫人眉头一蹙:“山主,安乐的修为低了些,登第六山……”“只让他登阶三百,未让他登至山巅,况且我这第六山之阶梯,考验的是对剑的感应,不算过分。”山主打断了花夫人的话语。花夫人不再言语,让安乐自己选择,这对于安乐而言其实是个机缘,亲手取得小圣令,比她为安乐取令意义上大有不同。而且,攀登第六山……亦是一种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机会。安乐望向青山之巅,那柄插在桃树下的墨色青锋。【天生剑客】道果颤栗之下,剑似与他遥遥呼唤,带着渴望,带着希冀,带着乞求。安乐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道:“我,愿意登山取剑。”第六山主与花夫人俱是点头颔首。随后,山主拂袖,安乐的身形便被剑光缠绕,浮光掠影,落在了山麓脚下。山麓脚下,烟雨再起。修行者们正处于少年握剑冲霄起的震撼中,却忽而得见,一抹剑光掠过,白衣少年竟是重新归于山脚之下。众人皆是错愕且疑惑。刚从山中走下的洛轻尘,种舜朝和叶宠三人,见得安乐,同样一楞。不是被接引成为守山人吗?怎么又下来了?却见安乐无视睽睽众目,面色前所未有凝重,轻吐一口气,迈步拾阶登山。踏足山道的瞬间,整座青山的剑气,似在一瞬间复苏,剑吟铿锵如古老钟磐敲响,凭空生起无形压迫。洛轻尘三人尽皆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望向安乐目光俱是一变。“此人放弃成为守山人,竟是妄想取小圣令,搏一搏对话圣师的机会?!”种舜朝与叶宠对视,眼眸中惊异非常,甚至浮现敬佩。洛轻尘却是如遭背刺,他所在意的守山人身份,原来送到对方嘴边,对方竟是都不愿接受。一时间,洛轻尘只感觉道心上那因少年而起的尘埃……如墨色晕染,越扩越大。ps:新的一周,求推荐票哇!:()从岁月道果开始成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