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祭氏若只是要运自家粮食去卫国贩卖,那倒也就没事了。祭先早早的就可命人出发。那样的话,绝对是能赶在齐国运粮队伍抵达卫国前,便将手中的粮食个给卖出去的。可问题是,郑国官方也组织了一批赈灾粮,并且一并托付给了祭氏,委托他们代为运往卫国。而这批粮食,因为是子产诏令全国各地统筹上来的。子产如今又因为推行新政,与各个贵胄同僚关系都极为微妙。而这些土地又一大半都在他们的手上,所以组织起来就极为缓慢。这就好比你一边砸人饭碗,一边却别人给你办事,这能有效率吗?所以官方的这批赈灾粮,就一拖再拖,祭先碍于情面,自然也不好催促子产,所以只能一边干等着,一边干着急。如此一来,他自己的粮食自然也不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运到卫国去贩卖了。毕竟,郑国的官家粮都没运去,你一贵族的粮食先运去了,这叫卫国人以后该如何看待郑国?敢情你郑国是先做买卖狠赚一笔,再假装做好人是吧?这要传出去,郑国官家的颜面还往哪搁?祭先从商多年,自然对此间关系是了然于胸的,所以他自家的粮食也只能继续等着,不敢直接运往卫国。那这件事为什么会与李然有关呢?答案是,祭先这边一早就收到消息,齐国运粮的事,就是李然怂恿的!消息是从齐国传来的,说是晋国由于运往卫国的赈济粮不多,又碍于自己的霸主地位,便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自己一附属小国如今有了灾,现在都赈济不了。这事无论说到哪都是不怎么光彩的。于是,晋侯便派了羊舌肸以盟主的口吻,去到齐国传信,希望齐国也能出一份力。这事,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从表面上看,就是晋国向齐国施压之后,随后,齐国便欣然同意了。但从齐国客商那传到祭先耳朵里的消息,却不是这样。祭先这边得到的消息是,羊舌肸最一开始,便是得了李然的消息后才去向晋侯谏言的,而后才有羊舌肸前往齐国之事。而且,羊舌肸到了齐国后,又是依照李然的谋划,最终促成了此事。而当祭先得到此消息时,李然却已在逃往郑国途中。所以,祭先暗中派人保护李然,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祭乐,而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弄清楚李然此番来郑国究竟是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促成齐国运粮去卫国赈灾?祭先横竖都想不明白这一点,而且各种时间点也有些对不上号,信息来源非常混乱。故此,才让人日夜监视李然所在别院的动静。他认为李然此番来郑的目的并不单纯,不然何以让齐国前来搅局?这不是摆明了跟自己作对么?而且,这李然放弃了更强大的晋国庇佑,反而来了相对也并不安稳的郑国,这种行径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但事实上,这件事本身就完全一个乌龙。祭氏别院内。孙武一连走访调查了几日,也没有多少收获。“这个竖牛在祭氏的声望很高。说来也是奇怪,此人虽然只是庶子,但地位似乎仅次于老宗主之下,纵是其他辈分更高的族老,也无有不服的。”“传言此人极为干练。这些年,祭氏对外的大宗商贸皆是由他负责的,齐楚晋,卫鲁陈,人脉四通八达,实力可谓不俗。”“至于他与季氏的往来,除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暂时还没打听到其他方面的往来。至少目前看来,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关系。先生,会不会是我们意会错了?”对于竖牛的调查,孙武一连进行了好几日,可走访来调查去,竖牛与季氏之间,似乎是清白的。而这一点,就让孙武产生了些许的自疑。毕竟他也知道,竖牛作为祭家主事之人,可能真的只是因为目前与鲁国季氏的买卖受阻,因此对李然心生恨意。而这也确实是说得过去。断人财路,犹如杀其父母,更何况是对于这些商贾之人?竖牛有着这般的敌意,也是理所应当的。“话虽如此,可我始终觉得这个竖牛…不简单啊。”“若只是因为他们与季氏生意往来被阻而憎恨于我,倒也无甚紧要。可我担心的是,此人若是暗中与季氏还有其他往来,那咱们此番来郑,可就算是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外一个火坑了,只怕日后又是免不了一番纠缠…”“此人还得再查上一查。”李然对自己的直觉十分自信,这个竖牛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孙武闻声当即拱手称是。“哎呀呀,先生何须如此麻烦?既然这个竖牛不怀好意,俺去一刀将他宰了便是!”一旁的褚荡听得这话,竟是不耐烦了起来,提起两把戈戟就要出门寻竖牛去。李然闻声望去,当即一阵黑线淋漓。“褚荡!”孙武猛喝一声,褚荡这才停住脚步,又似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怏怏的走了回来。,!“你在一旁只管听从先生吩咐便是,若无先生指令,绝不可擅动!”孙武以命令的口吻斥道。褚荡最是信服孙武,闻声当即恭敬站立,不敢再有半分不敬。见状,李然也收起了“对牛弹琴”的想法,毕竟以褚荡的脑子,跟他讲再多的道理,他也不一定能够明白。“对了先生,子产大夫最近似乎也在筹措粮食,应该也是准备运往卫国的,而负责此次押运的似乎也是祭氏的商队。”孙武忽的话题一转,双眉微微紧皱。听得这话,李然当即一叹:“唉…此事属实是失算了…”“失算”二字从李然口中说出,饶是孙武也不由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回想在鲁国的种种一切,李然可谓智计百出,算无遗漏。无论是季孙宿还是季孙意如,也无论是羊舌肸还是韩起,都可谓是在他的谋算之中,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步步前行,没有出现任何错漏。可如今李然居然说自己“失算”了!这就好比西出的太阳一般,好不新奇。“哦?此话怎讲?这世上竟还能有让先生失算的事?”孙武有些不信,毕竟在他眼里,这世上能让李然失算的事实在太少了。甚至可以说以李然的智谋,这世上应该就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失算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在春秋不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