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了他成为神的方法,他毫不犹豫地去做了——他抽干了他的家人和仆人们的灵魂,又为自己建造了雕像,在我的法阵下,他吸食着那些被牺牲者扭曲的信仰,感到自己的灵魂逐渐充盈、轻快,甚至能够升上天堂……”
卡穆尔眨了眨眼睛,脸上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他说:“尊敬的大主教,他真残忍,是不是?”
德卡斯特看向他的眼神简直是要杀人。姜芜从来没见过德卡斯特露出这样情绪浓烈极端的样子,她不禁开口:“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话,德卡斯特似乎警醒冷静过来,收敛了自己的神色。他复而又是那种冷然的表情了。他说:“你欺骗了他,这并不是成为神的方法。”
卡穆尔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了:“是的呢。我只是一个恶魔,平日里见到教堂都要躲着走的卑贱生物,怎么会知道成为神的方法呢?”
德卡斯特看着那些地上瘫倒成一片的躯体,他说:“一个人,运用恶魔的法阵来攫取他人的灵魂,又用神的手段去得到信仰的力量。这种方法实在是太自傲了,他的位格撑不起神的庄重的,就算他没有被我们杀死,完全化为了雕像,不断引诱路人成为信徒前来朝拜,最后也只会成为一个凝聚了信仰的怪物。”
“而他本人的灵魂,早已经撑不住神的名头,自行碎裂了。”
卡穆尔拍手叫好:“您说得实在是又对又好,鞭辟入里,让我这样的下等家伙也能听明白。”
德卡斯特冷冷地盯着他:“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这个结果么?你只是想寄生他,窃取他所获得的力量而已。”
卡穆尔一摊手,嘟嘟囔囔的,似乎还有些委屈“……我现在不是被抓住了吗?迫不得己的从良也是从良,阁下,你就别为难我了呀。”
德卡斯特并不愿意和他说话了,卡穆尔知情识趣地退到一边去,靠在乏累的姜芜身边,殷切地给她按摩肩膀。
德卡斯特握着他的弩炮,他垂目看着地上那些仍有气息,却如同空壳一般的信徒,随即用弩炮抵住他们的脑袋,射击。
血和脑浆喷出来,有一些溅在了他的脸上,他并不在意,只是按照由近即远的顺序,依次杀死那些教徒们。
教徒们并不反抗,没有任何反应地面对着同伴被杀死、自己被杀死,像是流水线上的人偶残次品被依次拆掉。姜芜悚然一惊,脱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德卡斯特望了她一眼,随即继续做手上的工作,表情冷淡:“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消耗了,□□停留在这里也是枉然,只会给不怀好意的恶魔寄生的空间,还是摧毁掉比较好,我会给他们体面的死亡的。”
他望向神塔的方向,神情是悲悯的。他说:“我祝福他们,希望他们的灵魂可以升上天堂,去往女神的身边,再世重生。”
姜芜思考回忆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基本面貌:生产力落后,教会和贵族压在人民上头,贫困的人们甚至连吃饭吃饱都困难,他们像是浮萍一样艰难地苟活着,倘若不幸卷入眼前这种事件中,就容易莫名其妙失了性命。
她诚实地说:“我想所谓‘再世重生’,也许他们并不愿意再像这样活着过下一辈子,也许会许愿下辈子再也不做人了。”
德卡斯特无奈地笑了,他说:“我们刈割者阁下是女神的大主教,也见过女神了,却连女神的教诲都不知道。”
“那些贫寒的、受苦的人们,是在为他们生来的卑微赎罪,只要他们不犯罪、本本分分地过完这一生,下辈子就可以投胎做一个幸福的好人了。”
姜芜听完这一通理论,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便是教会的说辞与教义么?真是统治者的无赖嘴脸,用前世今生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作为驴头顶上那根胡萝卜,吊着穷人们,让他们本本分分恭恭敬敬地苟且活着,再满是期待地死去。
她身为鬼差,最是明白所谓灵魂转世的本质:一来,即使灵魂有幸有下一段人生,环境与经历才是塑造人的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也不再是上一世的他们了;二来,绝无所谓贫富颠倒的肯定性,若非神一一指派,那家庭身份的分配完全是随机的,并且一定是贫穷的人比富裕的人多,吃苦的人比幸福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