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的地也是圣塔。姜芜想道。不知道裁决者的定位能够做到哪一步,但实在令人庆幸,她倘若要去找德卡拉,其中的危险似乎少了一丁点。
她向圣塔走去。
沿街的平民们,似乎并没有受到非常大的打击,那些房子还是那样规整地树立着,只是不再有人胆敢在街上走动。而圣塔仅仅是经过一夜的时光,却变得更加残破、可怜了。
它的总体结构还是那样,树立着,并没有因为袭击而倒塌,但那些大理石构造的布施却呈现出了被爆破后的凋零,从庄严圣洁的大门,便流出一股血迹,沾染了门口那守护天使的足底。
姜芜深呼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她走了进去。
那女神宝瓶中流出的水,全然是血液的外形,金块之下的水池,变作了黏稠的血池,上面甚至还漂浮着些许人体组织的碎块,姜芜心惊肉跳地看着它们,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动。
而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的感应带给她的讯息——德卡拉在她的脚下某处,稳定地向黑剑投射气息。换而言之,在血池之中,或者血池之下。
她从来不知道圣塔地面之下的构造,甚至没有想过——她至今也想象不出,德卡拉那样一个明艳美丽到令月亮也忍不住羞怯的少女,会浸泡进这脏污的血池之中。但事实正是如此,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应该去探查一番。
姜芜犹豫了片刻,跳入了血池之中。
那赤红的水,吞没了她。似乎这水不提供任何浮力,让姜芜感到自己无从依托,只直直地向下坠落。她的口鼻也浸没了水液:温暖的、黏稠的,并不带来窒息的感觉……非常诡异,姜芜心中升起一阵心安,她感到自己如同还未出生那般,在母亲的羊水中安然生活,甚至生出了几分唐突的困意。
她的意识也如水融入水中,迅速地混沌了、消解了。不能够思考了。在仅存的理智里,在不停向下的坠落之中,姜芜只能勉强判断出:她意识的浑浊并不是出自任何魔法的手段,而是某种更宏伟的力量……像是神抚上了她的眼睛,让她沉睡,她便不得不陷入睡眠。
她也看清了那些支撑着金块的苦囚的面目:它们只剩下了骷髅,即使教会业已变天,仍然兢兢业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那些黑洞洞的眼窝看向她,冷白凋零的骨骼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欢迎她的到来。
在意识完全消亡的前一刻,她生出了一个可笑的念头:我也会变得和它们一样,化作一具骷髅,成为支撑着金块板阶的苦囚中的一员吗?
……
姜芜落在了地上。
非常响亮的一声,惊天动地,像是坠落的人最后落在地面上的那一下所能发出的声响。通常来说,这声响只能标志一条生命的逝去,那不幸的人将会死状极其凄惨,叫人不忍直视。
然而黑剑如有生命一般地自行出鞘,它的剑身融化成了石油质地的薄膜,形成了一个缓冲装置——姜芜摔在了上面,仍然疼,但仅仅让她口中喷出了一口血,而没有造成任何不可逆转的伤害。
她一落地,黑剑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形态,将自己送回了剑鞘之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疼痛使姜芜立即醒了,她脑海里第一个闪起的念头是:我没死吗?
姜芜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她鼻腔里是一股浓烈的腥味,不知道是她自己本身摔出来的,还是此方环境带有的。她站了起来,打量着四周。
抬起头,便看见一片血色:姜芜迅速反应过来,那便是“血池”。如同中间夹了一层透明的蒙板,将血池与其下的空间隔绝,导致上面是液体,下面却是能让人正常行走的空间。
光从血池投射下来,为此地带来了不祥的阴翳,赤红的、光波流转的照明。这景象倒是非常像姜芜曾经去过的水族馆,只需要将那些透明的、蓝色的水缸全部充满血,大概就是眼下这一片景象了。
地面之下,是一条幽深的、长而辽远的走廊,不见来路,不见去处,只能借由上方阴翳的血光勉强看清。其大小和构造都让姜芜想到火车隧道:只是缺少了可供车辆形势的钢轨。
她的手握紧了黑剑的剑柄:她感受到了,德卡拉,正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