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之妻又惊又喜,她也很镇定,心里怦怦乱跳,赶紧用布带把孙山胸口绷紧,不再搬动孙山身体,只是给他盖了一条被子。自己守护在旁寸步不离,没多久,就觉得孙山开始有了微弱的心跳,慢慢身体也有了热气,开始有呼吸了。她开始心里有数,让仆人遣散围观的街坊邻里,只留下贾敏等几人,这才和众人说清此事,众人很惊讶,刚才孙妻为孙山收殓时,众人都站得远远的,没看到孙妻的举动。贾敏这才想起李天涯的话,暗暗称奇,这李子楚果非常人。没多久,就听见床上声响,跟着孙山慢慢睁开眼睛,望着众人茫然道:“我这是在哪里……”孙山妻子喜极而泣,众人惊奇之余,纷纷问孙山是什么感觉,孙山道:“只觉得像做了一场梦……”孙山梦中感觉被两个差人被锁上铁链拖着他在一条又暗又冷的路上走,他又惊又怕,但是身不由主,就在要进入一个洞口时,突然出现一个戴着高帽子的人,对两个差人说:“这人贪色淫邪,本来死有余辜,只是由于其老母心善,生前常救济穷苦人家,故娶有贤妻,能帮他乞命,陆判官说可暂放他归去。”那人又对孙山厉声喝道:“今且放尔归去,若再不悔改,下次定当锁入抱柱地狱,永不超生。”孙山吓得心胆俱裂,顿时醒了过来。众人听后,感慨不已,各自归去。孙山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听其妻说起救他的经过,不由懊悔自责不已,对其妻救他之举甚为感动,当下发誓要痛改前非,专心读书。孙妻大喜,如果孙山能够自此洗心革面,自己所受的一番屈辱倒也值得。这时孙山觉得胸口开始隐隐作痛,但没多过久就消失了,再看伤口,也只留一圈淡淡的疤痕。却说李天涯和宁采臣离开孙家后,李天涯邀请宁采臣一道回听河居,王京也在那里,宁采臣想去看看王京状况,两人边走边谈。如今七月天气,日间正长,这个时候,天气还是热,夕阳余晖下,河风带着热意。眼见到了武定桥附近,李天涯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苏蓉的小丫环杏儿,杏儿和一个老妈子在购买食物,那老妈子在挑选东西,杏儿却是左看右看,东张西顾,小丫头没一刻安静。对了,苏蓉的住处就在这附近,想起左右没事,李天涯就上前,走到杏儿面前道:“杏儿姑娘好。”杏儿一愕,待见是李天涯,杏眼圆睁,惊喜的道:“哎呀,是李相公啊,你怎么在这儿?”想了想又道:“快,你跟我去见小姐,今早小姐还念叼你呢……”突地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立刻用手掌掩住小口,一张小脸通红,萌萌的很可爱。呵呵,杏儿还是快言快语啊。李天涯也一直有想去找苏蓉,自来金陵以后还没去过呢。只是最近被王京那事弄得抽不开身,便跟宁采臣介绍了杏儿,其实那天在及第楼宁采臣也见过苏蓉,依稀记得杏儿。说起一道去旧院拜访,宁采臣反正也无事,他不是假道学之辈,自无不可。于是杏儿跟那个老妈子金妈打声招呼,叫她多备菜肴,对于旧院人家,客人迎来送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方面小丫头也是驾轻就熟。李天涯、宁采臣两人跟着杏儿,往武定桥那边行来,来到梅竹掩映的潇竹馆,院门虚掩,院子里一丛翠竹倚石斜立,竹影婆娑苍翠欲滴,在微风中清香四溢。杏儿先进去通报,苏蓉闻知,又惊又喜,一阵慌忙,稍为梳扮,便迎了出来。李天涯看去,苏蓉着一溜藕色水泻长裙,粉光脂艳,目动眄流,窈窕轻盈,苏蓉浅笑道:“哎呀,稀客稀客,难得两位相公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说着美眸微睨李天涯。李天涯笑道:“本当早日登门拜访,只是近日俗事缠身,苏姑娘恕罪则个。”苏蓉道:“岂敢,李公子如今才名满金陵,曲中女郎以识得李子楚为幸事,小女子又何足挂齿……”李天涯那日从宁采臣口中,知道苏蓉的委屈,所以言辞稍有解释之意,苏蓉察觉自己在李天涯面前流露出小女儿情态,有怨尤之意,顿时俏脸飞霞,便停口,李天涯松了口气,给苏蓉引见了宁采臣。穿过一道月洞门,但见月洞门上横匾刻着墨绿色的“蘅芜”两字,笔意抚媚,似出自女子之手,不由看了苏蓉一眼,苏蓉何等细心,顿有所觉,便轻声道:“此匾上的字出之小女子,蘅芜是小女子贱号,子楚相公诗才高妙,想必于书法一道也当高明,待会尚要求一幅法书。”李天涯忙道:“我字是不行的,只能勉强入目,倒是不负兄之大字,矫健雄奇,颇有可观之处。”宁采臣的书法确是一绝,颜筋柳骨,怒猊渴骥,力透纸背。李天涯很为喜爱。三人沿碎石小径缓行,两旁间错俱是一丛丛修竹,底下假山建兰点缀其间,果然不负潇竹馆之名。进了内堂,分宾主坐下,杏儿端上茶。苏蓉含笑道:“那日子楚相公新宅入伙,苏蓉因临时有事,未能前往贺乔迁之喜,还望勿要怪罪。”李天涯摸摸鼻子,苦笑道:“我那算什么新居入伙?无非是打赌赢了宋佳那位冤大头,找个理由搓一顿罢了。我穷书生一个,金陵米贵,哪天说不定要把宅子卖了,找人打秋风,到时尚望苏姑娘勿要推却……”苏蓉没想到李天涯如此说话,闻言一怔,笑道:“怎么会呢……”又听李天涯直指金陵公子宋佳是冤大头,越想越觉得好笑,不由轻掩檀口,身子微颤,笑个不停,侍立的杏儿也在旁格格娇笑不已。在她们日常接触的客人中,都是富商巨贾,公子纨绔,在她们面前无不装贵夸富,出手大方,唯恐露出穷酸模样,被这些曲中女子小瞧了去,毕竟像冯梦龙所着话本小说——《卖油郎独占花魁》中,卖油郎秦重那样的穷小子绝无仅有。那像李天涯这样,丝毫不以为意,唯恐人家不知他没钱似的。:()聊斋之问道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