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不似犬吠,倒像古埙悲鸣,穿透时空壁垒。紧接着,北境所有桃树同时开花,花瓣随风飘散,落地即化为人影。这一次,不再是残魂投影,而是真实存在的记忆体??那些曾被遗忘、无人祭奠的灵魂,终于得以完整现身。
一位老妇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泪流满面:“谢谢你,让我再见他一面。”
一名断臂士兵跪倒在战友墓前,重重磕头:“兄弟,我回来了。”
一对恋人隔着人群相视而笑,携手步入花雨之中。
这场超度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日清晨,白犬才缓缓闭上双眼,身体再度化为光点,融入大地。但它留下的痕迹永不磨灭:从此以后,每年春分,北境桃树必在同一时刻绽放;每一朵花蕊中,都会浮现出一个微笑的脸庞。
而那枚犬齿,虽已碎裂,却被重新铸成一枚徽章,命名为“守灯印”。阿宁将其交予第十二代承忆者之首??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名叫小禾。
“你要记住,”阿宁说,“我们不是为了复活死者而存在,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敢于去爱、去记、去相信离别不是终点。”
小禾郑重接过徽章,戴在胸前。
当晚,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星空下,面前站着一人,白衣长发,眉心一点朱砂。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温和:“怕不怕忘记?”
她摇头:“不怕。因为我学会了记住。”
他笑了,伸手轻抚她头顶,身影渐渐淡去。
临别前,他说了一句:
“那么,就请你替我,多看几眼这个世界吧。”
梦醒时,窗外桃枝轻摇,一朵新花开得正好。
多年后,当人类首次踏足星际,建立跨星系文明联盟时,《公共忆网》已成为所有种族共享的精神遗产。外星使者问:“你们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地球代表沉默片刻,递上一片保存完好的花瓣??半白半红,边缘泛金。
“是我们曾经失去,却又重新找回的光。”
而在宇宙某处,那颗星辰依旧静静悬浮。
偶尔,它会轻轻闪烁一下。
像呼吸。
像守望。
像一只无形的手,始终牵着人间灯火,走过漫长黑夜。
只要还有一个名字被提起,只要还有一朵桃花肯为逝者开放,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愿意在睡前说一声“晚安,白犬叔叔”……
那盏灯,就永远不会熄。
因为它早已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
它在每个人心中。
只要“记得”,便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