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辉像上回一样,将林景川安放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才启动车。怕林景川酒后不适,经辉刻意开得平缓,林景川靠在车座上,感到一阵安心与放松,不一会儿又睡着了。经辉侧过头偷偷看他,林景川的脸不像上次喝醉了之后那么红润,苍白而恬静,经辉心头一软。他将车停在路上,下车去便利店买了些牛奶。再上车时他还没有醒,他就静静坐着等。
他心想,他本不是那种会耐心照顾人的,很奇怪两次和他相处都是他喝醉了照顾他,可是见他这样,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想让他过得舒服一点。
这一段的海湾是两侧半岛相夹形成的内海湾,又恰好在闹市中,沿着壮阔而平静的海岸修行人观光绿道,因此白日游人很多。岸边有些杂乱的焦石,经辉看了一圈选了个平缓些的,怕林景川坐不稳,两手扶着他安稳地坐在上面才在他身边随地相邻坐下。海水轻拍在不远处的礁石上,送来阵阵潮湿的空气。这阵风一吹得,酒精散去七七八八,冷风裹挟着咸湿扑面而来,林景川的胃内不禁一阵痉挛,想起似乎久未进食,应是吐不出来,这才安心。
经辉见他捂着胃,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两个瓶状包装的东西,又用袖口挡住瓶身,似乎想让林景川猜测是什么。林景川不知他用意挑眉看着他,经辉说,“接着来一杯。”
林景川摆摆手笑道,“不了。”
经辉从袖中递给他一瓶,林景川接过来一看才知道是鲜奶,“牛奶可以解酒吗?”他一边问,一边拧开喝起来。
经辉见他这么好说话,本来有些严肃的脸色舒展开,“从原理上来说不行,但牛奶、酒精在胃里中和,可以缓解胃痛。”
经辉以为他会问,你怎么知道我胃痛?但林景川说,“谢谢。”经辉下意识将手里的另一瓶递给他,林景川愣了一下,“不用了,我怕喝多了想吐。”
经辉想起他明明说只喝了半杯,从酒的气味和颜色来看,不是常见高度酒。又看他满脸憔悴,猜到他应该很久没吃东西,喝了酒刺激到胃,才不舒服蜷缩着双腿托着胃部。
“方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吗?”风吹得经辉有些冷意,一边将卫衣的连帽戴在头上,一边脱下夹克递给林景川。
林景川没有伸手接,“我不冷。”
经辉态度诚恳,“你喝了酒,大脑皮层被麻痹,感官敏感度降低,所以现在感受不到冷,这时候是最容易感冒的。”
林景川这才接过外套披在身上,噗嗤一笑,脑袋有些后仰,想起坐在没有靠背的礁石上,又端正了姿态,“你平时和人聊天都是这么严谨的吗?”
经辉仔细回想了下,他和别人好像确实没有如此较真,若是别人拒绝,他只会默默尊重他人命运。意识到这一点,不禁脸微红,“那倒不是。”
林景川转过头不再看他,朝向大海漫不经心说,“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么认真的,有一次非要和老师说卷子的答案错了。”
经辉见他提起上学时候的事,不禁一怔。那次是他当众说一道单选题四个答案都是错的,老师为了保证权威,非让他站在教室后面去罚站。后来学聪明了,又到了重点高中上学,老师只会捧着学习好的学生,所以那也是他学生时代仅有的一次罚站。十几年前的事,林景川竟然还记得,但他偏偏不想和林景川提起过去,他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说,“不记得了。”
这会儿完全无风,空气里腥咸味更浓,两人沉寂下来,氛围似乎有些惆怅,经辉转头看向林景川,“内海湾这么平静,总不是吞噬,而是包容了吧?”
林景川愣神,意识到他的视线,没有转过头照样面朝大海,“嗯。”
四周突然想起一阵音乐声,二人寻声看去,不远处是几个年轻人背着吉他弹唱。木吉他的弦声柔和圆润,歌手唱着民谣,声音舒缓娓娓道来,边唱边弹边沿着海岸线走着。
他们不再说话,默契地听着歌手的弹唱。
“偏偏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夜里,
我们宁愿错也不愿错过,
再见了朋友我还要远走,
到我还没去过的地方。”
歌手的唱功不算好,但声音很轻柔,很契合这首歌。歌词其实听不太清,林景川心想,歌词大概在说今晚月光这么美,所以道别并不遗憾,而今晚却是一个看不见月亮的阴天,所以天幕下的人,做不到歌里唱的那么洒脱也情有可原。
一曲终结,林景川有些兴趣缺缺,不禁无声勾唇,“走吧,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家吧。”
他不动声色,“你好了吗?”
“嗯。”他不知道他指的是情绪是否缓解,还是胃痛是否缓解,但他不想再麻烦人,只模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