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瓦尼本以为自己会在柔软的床上直接昏睡过去,因为身下的床垫比福利院的破床铺要好上一万倍。
马尔蒂尼夫妇并没有将他安排在客房,而是让少年住进了他们儿子的房间。在他们看来,比起无人居住、显得冷清的客房,一个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空间更能帮助乔瓦尼适应新环境。
“别担心,乔,以后这间房就是你的了。”玛丽莎语气轻松,“保罗搬走时已经把他需要的私人物品都带走了,剩下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尽管她这么说,乔瓦尼却丝毫不敢乱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一洗漱完他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约翰”,他轻声开口,“给我讲讲AC米兰吧。”这是乔瓦尼第一次主动要求幽灵教练讲述足球俱乐部的故事。在此之前,他对这些毫无兴趣,上次去AC米兰试训也根本没好好听工作人员讲解,唯一记得的就是餐厅的免费冰淇淋。
但今晚餐桌上巴雷西与切萨雷的交谈,以及他们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期待,让他不由地对即将加入的俱乐部生出了几分好奇。
克鲁伊夫早已看出男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等着他开口。
“我对AC米兰了解不多,姑且算是一家豪门吧。”
乔瓦尼翻了个身,很记仇地刺了一句:“你还说我上次去米兰内洛不仔细听,你不是也没记住吗?”
克鲁伊夫却用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我记那些做什么?又不是我去AC米兰踢球。”
乔瓦尼从未吵赢过他的教练约翰,只好回归正题:“你之前不是说过这里有什么‘荷兰三剑客’吗?那就讲讲他们?”
“哦,那个啊。”克鲁伊夫应道:“弗兰克·里杰卡尔德跑圈时总偷懒,会假装咳嗽溜进第二组,就为了少跑一圈;路德·古利特那头脏辫跑起来就像转个不停的电风扇扇叶;至于马尔科·范巴斯滕……”克鲁伊夫顿了顿,“他和我闹掰了,说我是控制狂,还总喜欢刻薄地批评人。”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而乔瓦尼听完只觉得,那个叫范巴斯滕的人说得可真对,他的幽灵教练虽然长了一张嘴,但确实不会好好说话。
“你是他们的后辈吗?”乔瓦尼忽然问道。
克鲁伊夫立刻轻笑了一声,刚要反驳,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猛然扼住……他差点忘了,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话,都被那股神秘力量严格禁止。
他只好把话咽回去,转而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早就发现,这股力量只约束他,却丝毫不限制乔瓦尼。所以,如果这孩子哪天自己猜出来了,那可不能算他违规。
乔瓦尼打量着他的幽灵教练,就算对方带着面具,但他还是能通过体态和裸漏在外的皮肤判断对方的年纪,应该比巴雷西还要年轻一些。
“刚刚巴雷西说过,范巴斯滕已经退役了,但你这么年轻,而且还来自未来,年纪肯定比他小不少。”乔瓦尼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克鲁伊夫一时不知该怎样回应,因为他们确实也算是阿贾克斯和国家队的前后辈关系,只不过顺序完全被这孩子搞反了。但既然提起了范巴斯滕,克鲁伊夫认为有些话还是得提前告诉这个刚刚接触足球不久的孩子:
“虽然马尔科退役了,但是他情况特殊,现在年纪也不大。”克鲁伊夫说起这件事也很惋惜:“他是因伤而提前退役的,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他的运动生涯本不该如此短暂。”
“他是出了车祸还是遭遇了什么意外事故?”乔瓦尼对于踢球受伤还没什么概念,毕竟在这一年里他连拉伤都没有过。
那是因为你的启蒙教练是我。克鲁伊夫有些无语,这小孩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的机遇是多少年轻球员挤破脑袋也得不到的。
“他在球场上被人从背后铲断了脚踝,治了很久也治不好,只能退役。”克鲁伊夫的语气不太自然,像是在隐藏某种情绪。
乔瓦尼很难想象脚踝被铲断会是什么情况,他至今踢过的比赛还没出现过如此凶狠的防守:“裁判不管吗?踢比赛又不是打架……”
克鲁伊夫想了想,国际足联将背后铲球视为严重犯规是从1998年的夏天才开始的。
“很遗憾,乔。至少目前针对这个危险的动作,你不能指望裁判保护你。”克鲁伊夫抱着胳膊:“但是我想说的是,你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在球场内外都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不要做任何可能威胁到你职业生涯的事情。同时,也不要为了胜利去恶意伤害其他球员。”
马尔科·范巴斯滕,始终是克鲁伊夫最引以为傲的弟子之一,即便他们后来闹掰了,这一点也从未改变。
“乔,你拥有许多人求而不得的天赋和机遇。不要挥霍它,要认真对待你的每一次训练、每一场比赛,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终点会在何时突然来临。”克鲁伊夫知道现在的乔瓦尼是一个勤奋的孩子,可一旦进入青训营,他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同龄人,见识更复杂的世界,心态和习惯难免会受到冲击。克鲁伊夫并不完全了解AC米兰的青训体系,但他见过太多有天赋的年轻人在训练场外迷失方向,白白浪费了时光。
“我明白的。”乔瓦尼渐渐有了几分睡意,他轻声说道:“直到捧起大力神杯的那一刻,我都会保护好自己。”
少年话音未落,只听卧室门“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乔瓦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走廊昏黄的夜灯勾勒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轮廓。他背光站在门口,似乎也被床上突然坐起的人影吓了一跳,动作瞬间僵住。
乔瓦尼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他能肯定这绝不是马尔蒂尼家的男主人切萨雷。
男孩瞬间从床上翻滚而下,敏捷地躲到远离门口的床侧,一只手下意识地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到任何能充当武器的物件。
克鲁伊夫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就认出了来人的面容。他看了看全身紧绷、已进入全面防御状态的弟子,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轻轻笑道:
“放轻松,这位是切萨雷的儿子,保罗·马尔蒂尼,也是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