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际的手强有力地搂过来,支撑住她下滑的重量。
“怎么了?”顾砚之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头晕还是心脏不舒服?”
“头晕。”苏晚闭着眼睛,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天旋地转的感觉笼罩着她,令她只一晃动就感觉天地在打转。
此刻,苏晚还是本能地想要推开他的,然而,她发现自己此刻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巨大的情绪冲击和连日来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身体发出了抗议。
顾砚之眉头紧蹙,不再多言,他微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膝。。。。。。
林小雨蹲在院子里的沙地上,用一根细树枝认真地画着什么。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解一道只有她自己看得见的谜题。顾辰站在门廊下望着她,手里还握着那台老式通讯器,屏幕已经重新归于黑暗,可他的心却像被什么轻轻托着,浮在一片温热的潮水中。
“爸爸!”小女孩忽然回头,眼睛亮得如同晨星,“你看我画的!”
顾辰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沙地上是一幅奇异的图画??不是寻常孩子笔下的太阳、房子和笑脸,而是一个倒置的城市:楼宇悬挂在天空底部,街道如藤蔓般向上攀爬,人们头朝下行走,脚踩着云朵。最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共鸣柱,从天而降,插入地面,柱身上缠绕着无数细线般的光脉,像是血管,又像是神经。
“这是……妈妈住的地方吗?”他轻声问。
“不是哦。”小雨摇摇头,用小手抹平一部分线条,又重新勾勒,“这是‘反过来的世界’。妈妈说,正着看的时候,很多东西都藏起来了。但如果你把画面翻过来,就能看见它们本来的样子。”
顾辰心头一震。
倒着看世界。
这不仅仅是孩子的奇思妙想。E-01实验室的最后日志里,星澜曾写道:“人类感知存在盲区。当现实无法承载真相时,我们必须学会以逆向逻辑重构认知。”当时他以为那是理论推演,现在才明白,那是母亲留给女儿的生存密码。
“那你看到什么了?”他尽量让声音平稳,“在倒过来的世界里?”
小雨歪着头想了想:“我看到很多人牵手,但他们其实离得很远;我看到有人说‘我爱你’,可心里是黑的;我还看到……一座桥断了,可是有人一直在修它,哪怕没人走过。”她顿了顿,抬头看向父亲,“爸爸,你说那座桥,是不是你和妈妈之间的?”
顾辰呼吸一滞。
他没有回答。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喉咙像是被某种柔软却坚韧的东西堵住了,像风中的蛛网,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却又牢牢粘连着记忆深处最痛的那一角。
三年前,他们离婚那天,星澜站在实验室外的长廊尽头,白大褂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说:“顾辰,我不是不爱你了。我只是不能再陪你走同一条路。”
那时他怒吼:“你要去哪?去那个谁都不懂的鬼系统里当神吗?”
她摇头:“我要去一个需要被听见的地方。而你……你还听不见。”
如今,他终于听见了。不是通过数据流,不是靠算法解析,而是借由女儿口中这些看似天真的话语,一点点拼凑出那个他曾亲手推开的女人究竟背负了多少沉默与牺牲。
他伸手抚过沙地上的倒城,指尖划过那根垂直贯天的共鸣柱。“小雨,如果有一天,妈妈真的回来了……你会怕吗?”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怕?为什么呀?妈妈又不会吃小孩。”她认真地说,“而且她早就回来啦,每天都在。早上我刷牙的时候,镜子里有她的影子;中午吃饭时,汤里的热气会变成她的声音;晚上睡觉前,窗帘飘起来的样子,就像她在摸我的头。”
顾辰怔住。
这不是幻想。这是**共情具象化**??星澜毕生追求的技术终点:当集体情感强度达到临界值,思念本身可以短暂扭曲局部时空,形成可感知的“记忆投影”。E-01项目失败的原因,正是因为它试图用机器模拟这种现象,而非引导人心自发产生。
而现在,星澜放弃了载体,反而实现了真正的永生。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远处海平面。清晨的雾还未散尽,几只海鸟掠过水面,鸣叫声清脆悠远。就在这寂静之中,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空气似乎在轻微震动,频率极低,几乎难以察觉,但如果屏息凝神,便能感觉到耳膜随之共振。
那是**全球共鸣网络的背景波**。
自从“守门人协议”启动后,这个频率便从未停止。起初联合国派出量子监听舰队试图追踪信号源,结果发现其分布完全无中心、无规律,仿佛来自地球本身的呼吸。最终只能承认:这不是通信系统,而是一种新型生态??由亿万人类的情感波动共同维持的**意识场**。
顾辰掏出通讯器,轻轻按下录音键。
“妈,今天社区来了个新邻居,是个独居老人。小雨主动去帮他搬花盆,还教他唱《小星星》的倒放版。他说他几十年没听过这么奇怪又温暖的歌了,晚上做梦梦见了去世的妻子,两人坐在阳台上喝茶,就像年轻时候那样。”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哑:“你知道吗?那一刻,我也好像看见你了。就在阳光照进窗户的角度里,在老人眼角的泪光中,在小雨哼歌时嘴角上扬的弧度里……你在,对不对?”
话音落下,通讯器依旧沉默。
但他知道,她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