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蹲在菜畦边,手里的竹片刚削出个尖角,布条缠了一半,风一吹就扑棱两下,像只卡在半空的风筝。
他没抬头,也知道山坡那边有人盯着。
从三天前开始,那两个穿青灰袍子的人就在百丈外搭了个棚子,架起几块玉简,摆了几面铜盘,说是观测“天地气机流转”。可他们的眼睛,八成时间都黏在他身上。
尤其是那个年长的,眉心有道银线似的纹路,看人的时候不眨眼,仿佛他脸上写着天书。
李凡昨天翻土,他们记;前天喂狗,他们录;大前天他蹲着抠脚丫,那年轻弟子还拿笔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画了下来。
他当时差点把锄头扔过去。
但他忍住了。
这些人不是来打架的,也没越界,说话客气得能滴出水来。一个劲儿地喊“前辈清修不易”,“晚辈不敢惊扰”,搞得他要是发火,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可这日子,真他妈难受。
就像洗澡忘了拉帘子,你知道没人敢进来,但你就是浑身不自在。
他把竹竿插进土里,布条绑紧,歪歪斜斜地支起来,遮住半垄萝卜苗。风吹过来,布条晃得厉害,影子在地上乱跳。
“明天再扎一圈。”他嘀咕,“后天把鸡笼也围上。”
正说着,远处山坡上的玉简忽然亮了一下。
李凡眼皮一跳。
那是今天第七次了。
每次他做点啥,那玉简就闪一下,像是在回应。
他不信邪,拎起水瓢,往另一头的白菜地走。刚浇了两瓢,身后“嗡”地一声轻响——玉简又亮了。
他停下动作,回头瞪了一眼。
山坡上,那年轻弟子正低头奋笔疾书,老执事则闭目掐指,嘴唇微动,不知道在算什么。
李凡冷笑:“我还以为我种的是菜,原来种的是剧本?”
他故意把水瓢往地上一蹾,溅起泥点子,转身回屋。
屋里昏暗,床底下拖出个旧木箱,他翻了半天,找出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这布是他刚穿越时盖饭盒用的,如今边角都磨毛了。
“遮你个头。”他嘟囔着,剪成几条,准备明天全挂出去。
刚收好布条,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他的。
是那种刻意放轻、却又怕你不听见的步子。
他心头一紧,抄起靠在门边的鱼竿。
敲门声响起,不急不缓。
“前辈安好,晚辈天机阁执事,奉命前来请教一事。”
声音温和平静,带着点读书人的腔调。
李凡没动。
那人也不恼,继续道:“观台己立三日,晚辈等谨守规矩,未入院门一步,未扰前辈清修。今日冒昧来访,只为确认一事——前辈每日辰时翻土三寸,午时浇水七瓢,申时拔草十二株,可是蕴含某种……道韵规律?”
李凡愣住。
他翻土是因为菜长得慢,浇水是怕旱死,拔草纯粹嫌它们碍眼。
结果到他们嘴里,竟成了“道韵规律”?
他握着鱼竿的手松了松,差点笑出声。
“你们……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