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极轻的、纸页翻动的声音。
他悄悄起身,掀开窗帘一角。
山坡上,天机阁的棚子里灯火未熄。
年轻弟子正伏案疾书,面前摊开一本厚册,标题赫然是——《凡人耕作九式·初稿》。
旁边还附着图解:
第一式:晨起挥锄——破晓斩混沌
第二式:提桶浇水——甘露润鸿蒙
第三式:弯腰拔草——去芜存菁,断因果纠缠
李凡看得头皮发麻。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
最后一页写着:“待补第七式:锅铲翻炒,炼化五行,疑似触及‘造物本源’。”
他默默放下窗帘,坐回床上,良久,吐出一句:“我炒个菜,怎么就炼化五行了?”
第三天,他决定反击。
不是动手,也不是赶人。
他要让他们自己觉得——待在这儿,纯属浪费时间。
早上,他扛着锄头出门,走到半路突然转身,回屋换鞋。
换完又出门,走到菜地边缘,猛地一跺脚,转身又回屋。
来回折腾五趟,鞋都磨破了。
山坡上,玉简闪得跟爆豆子似的。
中午,他端着碗在院子里转圈吃,走一步咬一口,走十步换方向,最后一屁股坐到鸡窝上吃完。
晚上,他把鱼竿架在晾衣绳上,让鱼线悬空晃荡,自己躺在下面数星星。
执事站在棚前,眉头紧锁:“前辈行为愈发玄奥,似在演示‘周天星斗错位之象’……快,记录!不可遗漏一丝细节!”
弟子狂写:“第十三变:倒卧观天,竿悬无钩,乃‘逆引天河,钓星为饵’之象!”
李凡:“……”
他终于服了。
这些人不是来观察他的,是来给他编神话的。
第西天清晨,他默默拿出那块蓝布,一条条绑在竹竿上,围着菜地支起一圈屏障。
风吹布条猎猎作响,像一道歪歪扭扭的墙。
他站在中间,低头看着刚冒出头的萝卜苗,小声说:“谁也别想看见你们长大。”
话音未落,远处山坡上,执事忽然抬手,低声下令:“停笔。”
弟子抬头:“为何?”
执事望着那排破布,神情凝重:“前辈设障,必有深意。此乃‘隔断凡尘,护持道种’之举。从今日起,记录改用神念留影,不得擅自落笔。”
弟子肃然:“是。”
李凡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风还在吹,布条还在晃,而山坡上的光,依旧每时每刻都在闪烁。
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土垄。
“再难,我也得把你们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