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完抹布,李凡抬脚迈进门槛,鞋底磕了下门框,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院子里的麻雀扑棱飞走,大黄狗耳朵抖了一下,没睁眼。老龟壳顶那道纹路又闪了半息,随即归于沉寂。
他刚想进屋歇会儿,忽然觉得空气有点粘。
不是闷热,也不是潮湿,就像一盆水倒到一半突然停住,连风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他皱眉,顺手把抹布搭在窗台上,转身朝院门口看去。
石阶下站着一个人。
白袍,无纹,脸像是隔着一层水雾看不清,但眼睛亮得离谱,像是夜里两点突然睁眼,刚好对上窗外的星子。
李凡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摸到了墙边的鱼竿。
那人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冲他弯腰行礼,动作标准得像量尺画出来的。
“又来了?”李凡心里嘀咕,“这年头认错人的毛病是传染病?”
他还没开口,对方先说话了,声音不高,却像首接钻进耳朵里:“奉仙帝之命,特来请教前辈。”
“等等。”李凡举手打断,“你先别叫‘前辈’,我听着膈应。我姓李,名凡,种地的,昨天还因为锄头太轻怀疑是不是木头蛀空了。你要找高人,往天上飞三万丈再左拐,那边排队的神仙多得很。”
使者依旧低着头:“小院气运如锚,定鼎乾坤。仙帝观天机紊乱,唯见此处清明不坠。混沌深渊异动日盛,六禁皆震,若届时劫起,恳请前辈出手,护佑万界苍生。”
李凡愣了三秒,然后笑了:“你是不是……最近熬夜太多?脑子不清醒?”
“玉符在此。”使者袖子一拂,一块晶莹剔透的牌子轻轻落在院外石台上,像片雪花落地,没激起半点尘。
李凡盯着那玉符,越看越像镇上王老五家灶台上的盐罐盖子——看着干净,其实沾满了油泥。
“拿走。”他说,“我不收礼,也不当救世主。我要是真有你说的那本事,早把我家池子里那条爱讲冷笑话的鱼炖了。”
使者没接话,只又拜了一次,转身就走。
李凡瞪着眼看他一步踏出,整个人像被风吹散的烟,眨眼就没影了。
他站在原地,手指抠着门框边缘,喃喃:“现在连仙帝都开始搞托关系那一套了?”
回头一看,大黄狗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尾巴夹在两腿间,眼神难得清醒,首勾勾盯着石台方向。
老龟也挪到了院子中央,壳上的纹路一圈圈泛着微光,像是锅底烧久了留下的火痕。
“你们俩怎么也犯病了?”李凡走过去,伸手戳了戳狗脑袋,“平时骨头都不够啃,今天倒知道紧张了?”
大黄狗舔了舔鼻子,哼唧两声,又趴下了。
老龟不动,光纹缓缓褪去。
李凡叹了口气,走到石台前,弯腰捡起玉符。
入手冰凉,滑溜溜的,确实不像盐罐盖子。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发现机关,也没刻字,干脆转身回屋,掀开米缸盖子,把玉符塞进了最底下,压在陈年糙米和半袋红薯干之间。
“吃饭要紧。”他拍拍手,“这事明天再说。”
可话刚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虚。
因为他刚掀开锅盖准备热剩菜,眼角余光扫过池塘——水面明明没风,却荡开一圈极细的波纹,从中心往外扩散,像是有人在底下轻轻敲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