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小说

第13章 静滞之间与蜕变之痛（第1页）

【沉没尖塔，星象部深层控制区，“静滞之间”】+【监视下的蜕变与往昔碎片】

离开最高评议会那庄严肃穆却又令人窒息的大厅，凯兰跟随在阿尔伯特部长身后，行走在一条与来时截然不同的通道中。这里的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银灰色合金，而是一种更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和声音的暗蓝色材质。通道异常洁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类似臭氧和低温金属的冰冷气息，几乎听不到任何机械运转的噪音，只有他们两人极轻微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又迅速被墙壁吞噬。

压抑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实质化。仿佛每一步都踏入了某种巨大生物沉默的体内。

没有交谈，阿尔伯特部长步履平稳，背影如同融入这片深邃背景的剪影。凯兰沉默地跟着，感觉自己仿佛正被带入一个与世隔绝的牢笼，一个专门为他打造的、名为“保护”实则“囚禁”的精致樊笼。

通道尽头，是一扇没有任何可见缝隙、浑然一体的圆形大门。门扉由某种透明的晶体材料构成，但其内部似乎有能量不断流转，使得视线无法穿透，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不断变化的暗蓝色涡流。

阿尔伯特部长将手掌按在门旁一个不起眼的感应区。无声无息地，那扇流转的晶体大门如同水波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短暂的通道，门后的景象让凯兰瞳孔微微一缩。

门后是一个完全由那种奇异暗蓝色晶体构筑而成的球形空间。空间不大，首径约十米左右，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和设施，只有中央悬浮着一个类似医疗舱的、线条流畅的银白色平台。穹顶、墙壁、地面浑然一体，光滑如镜，倒映着模糊的人影，给人一种置身于巨大水晶内部的错觉。空气冰冷，能量浓度却异常精纯而稳定，但这种稳定带着一种极强的约束感，仿佛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抑制力场。

“这里就是‘静滞之间’。”阿尔伯特部长的声音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显得有些空洞，“星象部最高等级的隔离观察室。这里的能量场经过特殊调谐，能够最大程度稳定你体内的能量波动，抑制外部干扰，同时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西周光滑的壁面，“……确保内部的一切变化，都处于绝对监控之下。”

凯兰抬头，能看到晶体壁面深处，偶尔有极其细微的、规则排列的光点一闪而过——那是无数微型传感器和监视节点。

“在评议会监督小组形成具体方案并入驻之前，你将暂时停留在这里。雷纳德大师恢复期间，由我首接负责你的观察和数据记录。”阿尔伯特部长走到中央的悬浮平台旁，操作了几下，平台上方投射出凯兰的身体全息模型，旁边瀑布般流淌着密密麻麻的实时生理数据和能量读数，其中代表黑暗能量的部分被重点标红，其复杂的变化曲线让最先进的算法都难以完全解析。

“躺上去。需要进行一次全面扫描，评估‘它’吞噬‘星之叹息’后的具体状态。”阿尔伯特部长的语气不容置疑。

凯兰依言躺上那冰冷的平台。平台表面自动贴合他的身体轮廓，形成支撑。数道不同颜色的柔和扫描光束从穹顶落下，缓缓掠过他的全身。同时，平台边缘伸出几个微小的探头，轻轻接触在他的太阳穴、胸口匕首印记以及手腕抑制器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庞大的数据流无声地汇入阿尔伯特部长面前的虚拟屏幕。他灰色的眼眸快速扫动着，手指不时停顿、放大某些异常的数据节点，眉头越皱越紧。

凯兰闭着眼，感受着扫描光束穿透身体的感觉。在这片极度“静滞”的空间里，他对自己体内的感知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那片沉寂的“深海”不再平静。吞噬了“星之叹息”能量后，碎片意识似乎正处于一种奇异的“蛹化”状态。不再是简单的沉睡，而是在进行着某种剧烈的、本质层面的重组和升华。冰冷的内核深处，仿佛有一颗新的、更加复杂和危险的种子正在孕育。

那股力量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邃难测。它不再像以前那样躁动地试图冲破束缚，反而像是一只吃饱后假寐的顶级掠食者，收敛了爪牙，却散发着更令人心悸的威慑力。它与凯兰身体的结合似乎也更加紧密了，那匕首印记处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灼热或冰冷，而是一种……仿佛血脉相连般的、奇异的共鸣感？

【——容器……正在……适应……——】碎片意识的低语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些，依旧带着冰冷的质感，却少了几分暴戾，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计算？仿佛一个工匠在评估一件正在被自己亲手改造的工具。

扫描持续了很长时间。阿尔伯特部长全程沉默，只有手指偶尔划过光屏的细微声响。

终于，扫描光束熄灭，探头收回。

阿尔伯特部长关闭了数据流，目光落在凯兰身上，眼神极其复杂，混合着科学家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以及面对未知深渊时的极致凝重。

“不可思议……”他低声自语，仿佛在消化着刚才看到的一切，“它的能量核心正在进行结构性跃迁……正在将‘星之叹息’的稳定特性拆解、吸收，转化为一种更高级的、兼具‘湮灭’与‘秩序’的全新属性……这完全违背了己知的能量守恒和相克原理……”

他猛地看向凯兰：“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身体，你的精神壁垒，甚至你的皇血，都在被这种蜕变passively地改造和强化。你正在成为它的一部分，一个更加契合的‘容器’。”

这句话让凯兰心底发寒。成为容器？这意味着什么？失去自我？彻底被同化？

“但同时，”阿尔伯特部长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这种改造并非单向的。你的存在，你的意志，你的血脉，似乎也在微妙地影响着它的蜕变方向。刚才扫描显示，在能量融合的最深层，出现了一些无法用它的本质来解释的、极其微弱的‘有序’倾向……这或许就是索拉里斯贤者所说的，‘工具’的可能性？”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发现关键变量的兴奋。

凯兰沉默着，他无法理解那些复杂的数据，只能感受到体内那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以及那份日益加深的、令人不安的羁绊。

“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学习。”阿尔伯特部长忽然说道，“不是学习如何抵抗，而是学习如何‘观察’它，‘理解’它，甚至……在绝对控制的前提下，尝试极其有限地‘引导’它最表层的能量流动。这将是你下一步的训练重点，也是评议会允许研究继续的价值所在。”

学习引导？凯兰想起在遗迹中那短暂的感觉——冰冷、高效，如同握住一柄无坚不摧却也可能伤及自身的双刃剑。

阿尔伯特部长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将一枚薄如蝉翼、半透明的数据板放在平台边。“这里面有初步整理出的、关于它当前能量模式的观测方法和基础引导技巧，由我和雷纳德之前的研究推论而来，但需要根据你现在的状态进行调整。你有六个标准时的时间熟悉。之后，我会来进行第一次引导测试。”

说完，他转身走向那扇流转的晶体大门。

“部长。”凯兰忍不住开口叫住他，“雷纳德大师……他怎么样了？”

阿尔伯特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生命体征稳定，但精神力和能量核心受损严重，需要长时间静养。短期内无法负责你的项目。”

大门如同水波般合拢，将凯兰独自留在这片绝对静滞、绝对监控的晶体空间之中。

孤独感和压迫感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

他拿起那枚数据板，指尖触碰，光幕亮起，无数复杂晦涩的能量流图谱、数学模型和引导公式映入眼帘。这远超他之前学过的任何知识，艰深得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