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客走了。
潭边,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朱宁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
他还单膝跪在地上,骨白色的甲胄上沾满了泥土与冷汗。
那股仿佛能冻结神魂的恐怖威压虽已散尽,可深入骨髓的寒意,却像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瞳里,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惊骇。
那不是妖。
也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存在。
在朱宁的【死寂之瞳】里,那个蓑衣客的身上,没有生,也没有死。
他像一块被从天地法则中硬生生抠出去的顽石,不入轮回,不沾因果。
这,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
朱宁缓缓撑起身体。
骨甲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无声的对峙,已让这副刚刚锻成的骸骨之躯濒临极限。
“故人”
“孽畜”
蓑衣客的话,如同两枚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神魂。
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朱宁缓缓伸出那只覆盖着森然骨甲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道道细密的金色佛文正在甲胄之下缓缓流淌,散发着庄严而悲悯的气息。
故人,指的是它。
那个将魔钉钉入自己眉心,只留下一句“背负”的浴血僧人。
而孽畜
朱宁的目光,缓缓投向了那片恢复了死寂的黑水潭。
他明白了。
潭底那只令他忌惮不已的黑鳞蛟,在那个蓑衣客的眼中,不过是一头可以随意钓起、肆意灼烧魂魄的畜生。
而它看守的那扇石门,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朱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像一个无意中闯入神明棋局的蝼蚁,仅仅是旁观,就险些被那无形的棋势碾得粉身碎骨。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
朱宁不再有半分犹豫,转身,身影在没入潭边枯林阴影的瞬间,便彻底消失不见。
他必须回去。
回到那个能暂时隔绝一切窥探的,元磁矿洞。
南岭,地底洞窟。
石穿和土越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守在洞口,气息沉稳,带着一丝被鲜血磨砺出的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