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小说

第三章 幻梦（第2页）

虎、黑熊、猴子们依旧沉浸在各自的疲惫沉睡中，对它的惊醒毫无察觉。

它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视线如同生锈的齿轮，一格一格地移向自己的右前爪。

没有血。

月光（惨淡的月光艰难地透过浓雾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弱的光）下，它雪白的前爪完好无损。没有伤口，没有撕裂的皮肉，更没有那温热粘腻、象征罪孽的猩红。

然而，一阵清晰的、带着神经质余韵的刺痛感，正从爪背某个位置清晰地传来。它伸出颤抖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了一下那个地方。

舌尖触到了——不是血，是它自己的唾液，还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它牙齿的压迫感留下的隐痛。在爪背细软的绒毛下，确实残留着几个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牙印凹痕。

它……真的咬了自己。在梦里，用尽全力。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迷雾森林最深的阴寒更刺骨，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冻结了它所有的血液。巨大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空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它。

它缓缓抬起头。

那双标志性的红眼睛，此刻第一次，没有蒙上任何水汽。没有委屈的泪水，没有恐惧的。那双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却异常的空洞、涣散，如同被彻底抽走了所有光亮的玻璃珠，倒映着上方浓雾翻滚、如同巨大灰色裹尸布般的天空。那空洞深处，只有一种东西在无声地燃烧——纯粹的、被噩梦刻入骨髓的、对自身存在本身的恐惧。

“灾祸……”梦里那黑雾般冰冷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它死寂的意识深处幽幽回荡，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尾音。

就在这时——

“呜……”身旁沉睡的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噜，庞大的身躯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即将从深沉的疲惫中醒来。

白兔如同受惊的傀儡，猛地一颤！空洞的视线瞬间聚焦，却不是看向虎，而是惊恐地投向岩石凹陷之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墙。它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远离虎、远离所有同伴的、最黑暗、最狭窄的岩石缝隙深处缩去！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岩壁，恨不得将自己彻底嵌进去，消失不见。

不能让虎看见！不能让它知道！不能让它发现……自己体内藏着这样一个……会引来灾祸、甚至可能在睡梦中失控伤及同伴的……怪物！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勒紧了它的喉咙，也死死锁住了它想要寻求庇护的本能。它把自己缩得更小，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梦魇的低语，隔绝自己那“灾祸之源”的气息。

虎沉重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金色的竖瞳带着刚醒来的些许迷茫和依旧浓重的警惕，扫视着小小的庇护所。它的目光掠过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猴子，掠过鼾声如雷的黑熊，最后，习惯性地落向自己身后那片本应蜷缩着一个小小白影的地方。

空的。

虎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和本能的焦虑瞬间取代了疲惫。它猛地撑起前肢，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威吓意味的咆哮，目光锐利如刀，开始仔细搜索这个不大的凹陷地带。

很快，那锐利的目光锁定了岩石最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阴影角落。

那里，只有一团模糊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白色轮廓，在极其微弱地、神经质地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落叶。

虎鼻翼翕动，捕捉着空气中的信息。没有陌生的血腥味，没有掠食者的气息。只有浓雾的湿冷，同伴的体味，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属于那只小兔子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气息。那恐惧是如此纯粹，如此浓烈，甚至盖过了它自身的气味。

“哼。”虎的喉咙里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是又做噩梦了？还是被白天的蛇吓破了胆？它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这小东西，永远都是这样，脆弱、敏感、一惊一乍，像个永远需要照顾的累赘。

它重新趴伏下来，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金色的眼睛半眯着，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却不再关注那个黑暗的角落。在它看来，那不过是弱小者又一次无谓的、需要忽略的情绪宣泄。保护它的安全是责任，但安抚它的恐惧？那不在丛林法则的清单上。

岩石缝隙深处，白兔将虎那声带着轻视的低哼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它心中某种摇摇欲坠的东西。它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将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和更深的恐惧狠狠咽了回去。牙齿深深陷入柔软的唇肉，带来真实的痛感，却奇异地让它空洞的眼神凝聚了一丝微弱的光。

不能哭。眼泪是弱者的证明。而它……它甚至不配做弱者。它是……别的什么东西。

它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抬起那只残留着咬痕和冰冷唾液的前爪。月光（透过岩缝的微光）下，那浅浅的牙印如同耻辱的烙印。体内，那股属于水晶的力量并未消失，依旧在血脉深处沉默地奔流。但此刻，那力量带来的不再是悸动和渴望，而是沉重的枷锁和冰冷的恐惧。

它看着自己的爪子，看着那象征“灾祸”与“失控”的牙印，空洞的红瞳里，第一次燃起的不再是水汽，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的决绝。它必须锁住它！锁死这股力量！永远……永远不再动用它！只有这样……或许……才能避免那血色噩梦成真？

就在这时，岩石凹陷外，那片永恒翻滚的浓雾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红光。

不是蛇鳞的冷光，也不是怨灵的磷火。那红光更炽烈，更巨大，如同两轮从地狱深渊升起的、浸满鲜血的微型月亮！红光悬浮在浓雾之中，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恶念与贪婪，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冰冷地、精准地，锁定了岩石缝隙深处——那只正在恐惧中试图“封印”自己的小白兔。

一股比噩梦更冰冷、比蛇骨图腾更恐怖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白兔的心脏！它体内的力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冲突起来！那两点血月般的红光，似乎带着某种源自本源的、无法抗拒的吸引与召唤！

混沌之影……它……一首跟着！

白兔的身体瞬间僵首如冰雕，刚刚凝聚起的的那一丝脆弱的“决绝”，在这来自深渊的注视下，如同沙堡般轰然崩塌。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它空洞的眼瞳。欲知后事如何点个关注，咱们下回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