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小说

第26章 期中的审判与意外的礼物（第1页）

年级办公室的空气像凝固的502胶水，王主任把成绩单拍在桌上：“平均分比倒数第二还低9分！林老师，你的创新是来搞慈善的吗？”

林远念完成绩单，李浩嚼着口香糖吹了个巨大的泡泡，“啵”一声炸响在死寂的教室。

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桌上躺着一张折成豆腐块的纸。展开是幅速写——讲台上的他举着“吐槽大会”纸条，侧脸绷得滑稽，眼神却像在拆炸弹般专注。

落款“CYX”像枚小小勋章。林远突然笑出声：“行，再陪你们疯一把。”

浏览器搜索框亮起：“如何让学渣爱上学习？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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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级办公室的空气，沉重得像灌满了502胶水。墙壁上挂着的“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标语牌，此刻在林远看来，像两块巨大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墓碑。角落里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叶片蔫头耷脑，仿佛也预知了即将到来的风暴，提前进入了装死状态。

王主任背着手，像一头焦躁的、在狭小领地踱步的棕熊。他面前那张掉漆的木桌上，摊着几张雪白的、印着密密麻麻数字的纸——高二年级期中考试成绩单。阳光从蒙尘的窗户斜射进来，正好打在那刺眼的白纸上，晃得林远眼睛发花，心口却一阵阵发冷。

“林老师啊，”王主任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那层惯常的、公式化的“和蔼”彻底剥落，露出底下铁青色的、毫不掩饰的失望与责难。他拿起最上面一张纸，两根手指捻着，像捻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抖得纸页哗啦作响，然后“啪”一声，重重拍在林远面前的桌面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那杯冷透了的茶水都漾出了几滴。

“看看！好好看看！”王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个字一个字往林远耳朵里扎，“高二（7）班！语文平均分，年级垫底！历史平均分，年级垫底！数学？垫底！英语？垫底！物理化学生物政史地？统统垫底！”他每念一个“垫底”，手指就用力戳一下成绩单，仿佛要把纸戳穿，“平均分比倒数第二的（5）班还整整低了9分！9分啊！林老师！”

王主任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像拉风箱：“我知道，你年轻，有想法，想搞创新！游戏化教学！野史八卦！热点分析！花样是不少！”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带着浓浓的讥诮，“可创新创新，创新出什么了？创新出个‘慈善班级’？专门接收各科分数进行人道主义关怀？！”

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桌沿，压迫感十足地逼近林远，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他脸上：“成绩！成绩才是硬道理！是衡量教学效果的铁尺子！是家长和社会唯一认的‘理’！你告诉我，这成绩单拿出去，我怎么跟校长交代？怎么跟望子成龙的家长交代？啊？”

王主任首起身，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眼前这团名为“高二（7）班”的晦气：“整改！必须立刻整改！收起你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狠抓基础！狠抓纪律！狠抓落实！下次月考，再是这个熊样，你自己想想后果！”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意味。

林远低着头，目光死死钉在那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上。那一排排冰冷的数字，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视网膜，顺着神经一路刺痛到心脏深处。王主任那些刀子般的话，反而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嗡嗡作响，不甚真切。

他喉咙发干，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野史是为了激发兴趣，热点分析是为了培养思维，吐槽大会是为了沟通……可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挤出来。在绝对冰冷的分数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像一个蹩脚的笑话。

他默默地拿起那张重若千斤的成绩单，指尖冰凉，转身走出了年级办公室。身后，王主任沉重的叹息和烦躁的踱步声，被厚重的木门隔绝。

推开高二（7）班教室的门，扑面而来的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汗味、零食味和青春期躁动的气息。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给嘈杂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暖意。李浩正跟旁边人比划着什么，动作夸张。吴明塞着耳机，手指在桌下盲打，屏幕光映亮了他小半张冷漠的脸。陈小雨趴在桌上，长发遮住了侧脸，不知是睡是醒。只有少数几个学生，比如角落里那个总是默默无闻、上次写了“没拖堂”的张晓，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望向走进来的林远。

林远站上讲台，手里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却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碑，压得他喘不过气。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好奇、探究、或者纯粹的无所谓。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林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他展开那张纸，目光扫过那些名字和后面触目惊心的数字。

“李浩，语文68，数学42，英语55……”

“吴明，语文72，数学88（全班唯一亮点？），英语61……”

“陈小雨，语文70，数学51，英语65……”

“张晓，语文75，数学58，英语68……”

他一个一个名字念下去，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念一份与自己无关的讣告。每念出一个惨淡的分数，底下就响起几声无意义的唏嘘或短促的嗤笑，更多的则是麻木的沉默。李浩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慢条斯理地剥开包装纸，塞进嘴里，开始旁若无人地咀嚼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神里满是不屑。吴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些分数只是屏幕上无关紧要的NPC数据。陈小雨依旧趴着，长发纹丝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孤岛。只有张晓，在听到自己那不算好但也绝非垫底的分数时，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里那点微弱的光，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念完了。教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混合着解脱和更加深重压抑的沉默。夕阳的光线拉长了窗格的影子，像一道道黑色的栅栏，将整个空间分割得支离破碎。

林远放下成绩单，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麻木的、叛逆的、无所谓的、黯淡的脸孔，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从头顶灌到脚底。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窒息：方向错了吗？那些费尽心思的“钩子”、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试图点燃的微小火苗……在冰冷的分数面前，难道真的只是徒劳无功的自嗨？只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可笑的自我感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分析原因”、“查找不足”、“下次努力”之类的套话。可这些话哽在喉咙里，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硌得他生疼。最终，他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低哑：“……下课吧。”

如同按下了泄洪的闸门，教室瞬间被解放的喧闹填满。桌椅碰撞声、书包拉链声、呼朋引伴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迅速将讲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淹没。李浩吹出了一个巨大的、粉红色的泡泡，得意地晃着脑袋，然后在走出教室门时，“啵”地一声，极其响亮地炸开。那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像是对这场期中审判最刺耳的终场哨。

林远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他关上门，将那一片狼藉和残留的躁动气息锁在身后。走廊里己经空无一人，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扭曲地贴在冰冷的水泥墙上，显得格外孤单和疲惫。

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其他老师早己下班，只有几缕残阳透过窗户，给凌乱的办公桌、堆积如山的作业本和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镀上了一层迟暮的暖金色，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冷清和失意。

林远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跌坐进他那把吱呀作响的旧椅子。沉重的挫败感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盯着桌上那堆等待批改、注定布满红叉的作业本，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王主任铁青的脸、成绩单上刺眼的数字、李浩吹炸泡泡的得意、吴明冷漠的侧脸、陈小雨低垂的头颅……他烦躁地闭上眼，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把这些画面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