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破,洪水渐退,然城中己成泽国。街道上淤泥盈尺,断壁残垣间漂浮着家具、尸体与朽木。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焦糊的气息,那是被水泡烂的粮食与被火烧尽的屋梁混合的气味。百姓扶老携幼,蜷缩在高坡与庙宇之中,面黄肌瘦,眼中满是惊惶与绝望。
明军入城后,卢象升立即下令:“安民!救民!”
五千将士放下刀枪,转而成为救难之师。他们清理街道,掩埋尸体,搭设粥棚,分发干粮与药品。孙元化亲率医官,挨家挨户救治病患,更有士卒背负老弱,送至安全之所。百姓伏地痛哭,称卢象升为“活菩萨”,称孙元化为“再生父母”。
然太平未久,暗流己涌。
***
三日后,临时府衙。
卢象升正与孙元化、陈策、周遇吉商议善后事宜。堂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着冬日的寒意。
“城中百姓约五万,冻饿交加,病者过半。”孙元化沉声道,“需大量药材、棉衣、粮食。我己命人从复州、海州调运,然路途遥远,恐需十日。”
“更棘手的是降兵。”陈策皱眉,“多铎率残部三千请降,然其心未服。昨夜己有小股溃兵在城外劫掠百姓,被我军截杀。”
“多铎本人如何?”卢象升问。
“囚于府衙地牢,拒不投降,只求一死。”陈策答。
卢象升沉默片刻,道:“留他性命。此人乃多尔衮亲弟,日后或可为谈判之资。”
正说话间,一名亲兵急入:“报!周将军,旅顺口急报!”
周遇吉接过军报,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何事?”卢象升问。
“敌援军至!”周遇吉声音低沉,“多尔衮亲率三万大军,自沈阳南下,前锋己至鞍山!另,蒙古察哈尔部骑兵五千,自西面逼近复州!”
堂中众人皆惊。
卢象升霍然起身:“多尔衮竟亲自来援?!”
“正是。”周遇吉点头,“敌军分两路,一路攻辽阳,一路断我后路。若复州失守,我军将陷于辽阳孤城,进退无路!”
孙元化立即道:“我愿率本部回援复州,守卫粮道!”
“不可!”卢象升断然拒绝,“复州乃我军命脉,不容有失。然辽阳初定,若我军主力撤离,城中必乱,降兵或反,百姓将再遭涂炭。”
“那该如何?”陈策问。
卢象升踱步至舆图前,手指划过鞍山至辽阳的官道,又指向复州方向,沉吟良久,忽然道:“我有一计。”
他抬头,目光如电:“孙兄率三千精锐,星夜回援复州,守卫粮道。我与周将军率主力五千,固守辽阳,与多尔衮决战!”
“你二人分兵?”孙元化惊道,“敌军五万,我军仅八千,分兵岂非自取败亡?”
“正因敌军势大,才得分兵。”卢象升冷笑,“多尔衮以为我军必弃辽阳,回守复州。若我军主力固守辽阳,反出其不意,他必不敢轻进。孙兄守复州,牵制蒙古骑兵,保我粮道不断。如此,我军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思忖片刻,终觉此计可行。
当夜,孙元化率三千精锐,悄然出城,沿太子河北上,首扑复州。临行前,卢象升亲自送至城外。
“孙兄,复州安危,辽南命脉,尽托于你。”卢象升握其手,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