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的药材铺位于村口,三间门面,算是水南村不小的买卖。袁崇焕的父亲袁玉佩是个本分的商人,虽然读书不多,但深知知识的重要,坚持让儿子读书明理。
“焕儿,今天怎么这么晚?”袁玉佩正在柜台前算账,见儿子回来,抬头问道。
“遇到一位老先生,多聊了几句。”袁崇焕放下书箱,开始帮忙整理药材。
袁玉佩注意到儿子手中的旧书:“又买书了?咱们家虽不算贫穷,但也经不起你这样买书啊。”
“是一位老先生送的,是戚继光将军的《纪效新书》。”袁崇焕难掩兴奋。
袁玉佩愣了一下,接过书翻看片刻,神色渐渐严肃:“焕儿,为父知道你有大志向,但读书人还是应该以科举为正途。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己而用之。”
“父亲教训的是。”袁崇焕恭敬地回答,但眼神中的光芒并未熄灭。
晚饭时,袁崇焕的母亲叶氏做了他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和老火汤。饭桌上,叶氏忍不住又提起婚事:“焕儿己经十西了,村东头黄家的闺女比你小两岁,人长得水灵,手又巧,要不要请媒人去说说?”
袁崇焕差点被饭噎着,连忙道:“母亲,孩儿志在功名,不想早婚。”
“成家和立业并不冲突啊。”叶氏劝道,“你看余家彦,比你才大一岁,去年就定亲了。”
袁玉佩摆摆手:“好了好了,焕儿既然有志科举,就让他专心读书。婚事以后再说。”
袁崇焕向父亲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并非对男女之情毫无向往,只是心中总有一种紧迫感,觉得时间宝贵,应当先求学问、立事业。
夜晚,袁崇焕在油灯下如饥似渴地阅读《纪效新书》。戚继光提出的练兵之法、阵法创新、武器改良,让他大开眼界。特别是“戚家军”严明的纪律和独特的鸳鸯阵,让他深感治军之道重在纪律和创新。
“若他日能执掌兵权,必以戚公为楷模。”袁崇焕暗自立誓。
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袁崇焕顺利通过县试和府试,成为秀才。消息传来,袁家一片欢腾,袁玉佩更是大宴乡邻,为儿子庆贺。
然而,喜悦之余,袁崇焕却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作为生员,他有机会接触到更多朝廷邸报和北方战讯。万历二十年的宁夏之役和万历二十一年的朝鲜之役,虽然明军最终获胜,但暴露出军队战斗力下降、后勤保障不力等诸多问题。
某日,袁崇焕在县学读书时,偶遇一位刚从京城回来的官员。闲谈中,官员感叹道:“如今朝中党争激烈,东林党与浙党、齐党、楚党互相攻讦,无人真正关心边防大事。辽东经略一再更换,军务废弛,恐生大变啊!”
袁崇焕忧心忡忡:“大人,难道无人向皇上进言吗?”
官员苦笑:“皇上多年不上朝,奏章大多留中不发。如今朝政由内阁和太监把持,难啊!”
这番话让袁崇焕深感震撼。他原本以为只要科举及第,入朝为官,就能为国效力。现在才明白,官场复杂,理想与现实相距甚远。
当晚,袁崇焕独自登上村后的山头,远望北方星空,久久不语。余家彦找到他时,发现他眼中含泪。
“崇焕兄,你这是怎么了?”
袁崇焕声音低沉:“家彦,你说我们寒窗苦读,究竟为何?若朝政如此,即使高中进士,又能有何作为?”
余家彦拍拍好友的肩膀:“至少比碌碌无为强。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国难当头,谁人来扛’?正因为朝政不佳,才更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去改变它。”
袁崇焕一震,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因噎废食。”
万历三十西年(1606年),袁崇焕赴广州参加乡试。临行前,他在父亲面前叩首:“孩儿定当努力,不负父母养育之恩。”
袁玉佩扶起儿子,语重心长:“焕儿,功名虽重要,但为人之道更重。无论中与不中,都要保持本心,勿忘‘忠义’二字。”
广州城的繁华让袁崇焕大开眼界,但他无暇游览,全心备考。三场考试下来,他自觉发挥不错。放榜那日,果然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袁崇焕,第三十六名举人。
捷报传回水南村,整个村子沸腾了。袁家出了个举人老爷,这是全村的光荣。袁玉佩喜极而泣,连夜祭祖告慰先人。
按照惯例,新科举人要拜见考官和当地官员。在巡抚衙门的宴会上,袁崇焕的表现引起了广东巡抚李佺台的注意。
“袁举人似乎对辽东局势颇有见解?”李佺台饶有兴趣地问。刚才席间谈及北方边患,袁崇焕的几句评论显示出了解之深。
袁崇焕恭敬回答:“学生愚钝,只是平日多有关注。以为辽东之患不在努尔哈赤之强,而在我军政之弊。若整饬军纪,巩固城防,任用得人,则辽东可保。”
李佺台点头:“见解不凡。不过你既中举,何不继续攻读,参加会试?若能进士及第,入朝为官,岂不更能施展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