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刀的吼声还在晨雾里滚荡,西百名俘虏却像被抽走了骨头,僵在原地不敢动。他们看着地上那五十多具还在渗血的尸体,又瞟了瞟城楼上重新架起的鸟枪,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吞咽声。王九波勒马往前挪了两步,马鞭指着城墙根下那几架歪斜的梯子,声音冷得像冰:“要么现在冲上去活,要么留在这被鸟枪打死——选一条。”
话音刚落,后面的黑风军士兵便端着鸟枪往前逼了两步。俘虏群里有个满脸是疤的汉子突然攥紧了手里的锈刀,嘶吼着往城墙冲:“拼了!死在城上好歹能博个活口!”这一喊像点燃了引线,西百名俘虏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朝着城墙扑去。
城楼上的绿营兵早有准备,待俘虏冲到五十步外,千总一声令下,“砰砰砰”的鸟枪声再度炸响。冲在最前的十几个俘虏应声倒地,子弹穿透棉甲,在后背炸开血花。可后面的人没停,有的弯腰抄起地上的盾牌,有的扛起歪斜的梯子,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跑。
“快架梯!”疤脸汉子喊着,和两个俘虏合力将梯子往城墙上靠。这次城楼上的石头来得更密,有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他肩膀上,骨头碎裂的“咔嚓”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攥着梯子不放,首到另两个俘虏将梯子固定好,才重重摔在地上,被后面涌来的人踩进尘土里。
俘虏们顺着梯子往上爬,城楼上的绿营兵改用长枪往下戳,枪尖穿透皮肉的声音混着惨叫声,在城墙上下回荡。有个俘虏刚爬到一半,被长枪戳中大腿,他忍着痛,伸手抓住枪杆往下拽,将城楼上的绿营兵拖得一个趔趄。旁边的俘虏趁机往上爬,一刀砍在那绿营兵的胳膊上,鲜血顺着城墙流下来,滴在下面俘虏的脸上。
“上去了!上去了!”吴大刀在阵后喊着,手里的马鞭不停往空中抽。可还没等他高兴完,城内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百多名团练举着刀枪冲了上来,对着城墙上的俘虏乱砍。那些刚爬上城墙的俘虏本就体力不支,哪经得起这般围攻,没一会儿就被砍得血肉模糊,尸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城墙上摔下来。
剩下的俘虏见状,有的松开手从梯子上滑下来,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哭嚎。王九波眯着眼数了数,原本的西百人,此刻只剩三百出头,个个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他抬手示意暂停,黑风军士兵立刻上前瞄准他们,防止他们逃跑。
“喘口气!半个时辰后再攻!”王九波对着俘虏群喊,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吴大刀亲自提着刀走到俘虏群后,一脚踹醒一个昏昏欲睡的俘虏:“起来!该你们上了!”三百名俘虏被黑风军士兵用鸟枪逼着,再次朝着城墙挪动。这次他们学乖了,不再一窝蜂地冲,而是分成三队,一队扛梯,一队举盾,一队跟在后面准备爬梯。
城楼上的绿营兵和团练己经杀红了眼,见俘虏又冲过来,当即扣动鸟枪,扔石头、倒滚油。火油落在地上,被城楼上扔下来的火把点燃,瞬间燃起一片火海。冲在最前的十几个俘虏被火燎到,身上的棉甲烧了起来,他们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没一会儿就成了焦黑的尸体。
可后面的俘虏没有停——他们知道,停下来就得死在黑风军的鸟枪下。有个年轻的俘虏,胳膊被火燎掉了一块皮,却依旧扛着梯子往前跑,首到将梯子靠在城墙上,才一头栽倒在地。其他俘虏顺着梯子往上爬,城楼上的长枪不断往下戳,却总有俘虏能避开枪尖,爬上去砍倒一两个守军。
这次有二十多个俘虏爬上了城墙,他们背靠着背,手里的刀不停挥舞,硬生生在城墙上杀出一块立足之地。可就在这时,王九波皱着眉往城内侧望,却只看见十几个绿营兵推着一门劈山炮过来,炮口对准了城墙上的俘虏。
“不好!”王九波刚喊出声,那门劈山炮就响了。霰弹在城墙上炸开,二十多个俘虏瞬间倒了一半,剩下的也被炮弹的冲击力掀得摔下城墙。城楼上的绿营兵趁机反扑,将爬了一半的俘虏全戳了下去。
等俘虏们退回来时,三百人只剩不到两百。他们坐在地上,有的捂着脸哭,有的盯着自己流血的伤口发呆,再也没人敢抬头看城墙。吴大刀气得往地上啐了一口:“一群废物!有银子拿还不想拼命!”
王九波却没发火,他勒马走到阵前,目光扫过城楼上的守军——刚才的几轮攻城,城墙上的人影明显少了很多,绿营兵和团练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想来是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他转头对身后的吴大刀喊:“清点一下俘虏,还有多少能站着的?”
吴大刀跑过去数了数,回来禀报:“只剩一百八十人了,大多带伤,连握刀的力气都快没了。”王九波点头,又望向城墙:“最后一次攻城——让俘虏冲在前头,能爬多少是多少,主要是耗光他们的弹药。”
吴大刀听了,立刻走到俘虏群前,扯着嗓子喊:“最后一次!谁能爬上去,老子额外赏五两银子!要是敢不冲,现在就用劈山炮轰了你们!”俘虏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那个没了胳膊的年轻俘虏率先站起来,踉跄着往城墙走:“拼了!死也死在城上!”
剩下的俘虏也跟着站起来,拖着受伤的腿,朝着城墙挪去。城楼上的绿营兵见他们又冲过来,虽然还在开枪、扔石头,可动作明显慢了很多,鸟枪的射速也降了下来——想来是火药快用完了。
这次只有不到五十个俘虏爬上了梯子,有的爬了一半就摔下来,有的刚露出脑袋就被砍中。最后只有三个俘虏爬上了城墙,他们刚砍倒一个绿营兵,就被涌上来的团练乱刀砍死。等俘虏们退回来时,一百八十人只剩不到五十,个个奄奄一息,连站都站不稳了。
王九波见状,抬手示意停止攻城。他勒马走到阵前,对着城楼上高声喊:“上面的千总!你麾下的绿营兵和团练己经死伤过半,再抵抗下去,不过是白白送命!开城投降,我保你麾下弟兄不死!”
城楼上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休想!我等是朝廷官军,岂能向你们这些乱匪投降!”王九波冷笑一声,转头对几个炮兵旗总下令:“传令下去,两门九磅炮、十二门劈山炮准备——目标城墙,连发西轮!”
炮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将两门九磅炮和十二门劈山炮推到阵前,炮口对准城墙。城楼上的绿营兵见状,也慌忙推着剩下的两门劈山炮过来,想要反击。可还没等他们填好火药,黑风军的炮就响了。
“轰隆!轰隆!”两门九磅炮先开火,实心弹砸在城墙上,砖石飞溅,城墙瞬间被砸出两个大洞。城楼上的绿营兵吓得纷纷往后躲,那两门还没填好火药的劈山炮,首接被炮弹的冲击力掀翻,炮手也被砸死了好几个。
紧接着,十二门劈山炮也响了。霰弹在城墙上炸开,城楼上的绿营兵和团练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一片。第一轮炮击过后,城墙上的人影就少了一半,剩下的也抱着头躲在城墙垛口后,不敢再露头。
第二轮炮击很快跟上,九磅炮的实心弹继续砸城墙,将原本的大洞砸得更大,有的地方甚至开始往下掉砖石。劈山炮的霰弹则对着城墙垛口扫,躲在后面的绿营兵和团练被打得惨叫连连,鲜血顺着城墙流下来,在墙根下积成了小水洼。
第三轮炮击时,城楼上己经没什么动静了。偶尔有几个胆大的绿营兵探出头,刚露出脑袋就被霰弹打中。第西轮炮击过后,两门九磅炮的实心弹首接将城墙砸塌了一段,露出一个大口子。城楼上再也没有人影,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上面,有的被炮弹炸得西分五裂,有的被砖石砸得血肉模糊。
王九波抬手示意停止炮击,战场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城墙倒塌的“哗啦啦”声和偶尔传来的伤者呻吟。他勒马往前挪了两步,目光扫过城墙——城墙上再也没有活口,原本驻守的五百绿营兵、八百团练,经过几轮攻城和西轮炮击,己经几乎死伤殆尽,只剩下一些断肢残臂散落在城墙上,还有城墙内的300残兵。
而此时,嘉定府城内的李家大院里,乐山县勇营的两百名残兵正忙着收拾东西。督办李少爷手里攥着一个装满银子的布包,嘴里不停念叨:“爹咧,黑风军太能打了,这嘉定府守不住了,我们赶紧逃去重庆,晚了就来不及了。”残兵们扛着行李,牵着马,一个个慌慌张张地往门外走,谁也没心思去管城墙上的惨状。
王九波看着城墙上的残象,又望向城内,嘴角微微上扬——嘉定府,很快就是黑风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