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转身,再次融入黑暗。
那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正在他的西肢百骸中奔涌,催促着他,也吞噬着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痕,道基的根源正在一丝丝地枯萎。
他没有时间了。
……
百戏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里是神都的另一面,一个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极乐世界。
富商巨贾在此一掷千金,王孙公子在此流连忘返,江湖豪客在此打探消息,就连镇魔司的暗探,也时常混迹其中。
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穿着最普通杂役服饰,低着头,用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后厨混了进来。
沈砚如同一道鬼影,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沿着建筑的阴影,攀上了二楼的横梁。
他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猎鹰,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那光怪陆离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酒气,以及人世间最原始的欲望气息。
喧嚣,嘈杂。
剑舞,杂耍,说书,唱曲……十几个台子同时进行着表演,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砚的目光,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冷静地剖析着下方的一切。
他在寻找。
寻找那童谣的源头。
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戏台,最终,定格在最角落,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台子上。
那里没有曼妙的舞姬,也没有激昂的说书人。
只有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
那青年很年轻,面容俊秀,气质干净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一株空谷幽兰,与这周遭的污浊格格不入。
他盘膝而坐,身前摆着一个木箱。
他是一个傀儡师。
此刻,他的双手正以一种近乎于道韵的优雅姿态,牵动着十数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丝线的尽头,是一个制作得无比精巧的傀儡。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戴着官帽的小人儿,眉眼之间,竟与沈砚有七八分相似。
傀儡师的手指轻动。
那红衣傀儡便在台子上活了过来,时而作揖,时而踱步,动作惟妙惟肖,引得台下稀稀拉拉的几个看客发出阵阵喝彩。
紧接着,傀儡师的身旁,又一个傀儡被丝线牵引着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身穿黑纱,面容妖冶的莲花女妖傀儡。
然后,在傀儡师腹语的操控下,一段对话,从两个不会说话的木偶口中传出。
莲花女妖:“红衣官,你可知罪?”
红衣官傀儡:“我何罪之有?”
莲花女妖:“你贪赃枉法,构陷忠良,大水冲了判官殿,神都要被你翻过天!”
红衣官傀儡:“一派胡言!我一心为公,青天可鉴!”
莲花女妖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它的声音通过腹语的技巧,变得诡异而又充满穿透力。
“问青天,在何处?青天关在牢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