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明白,那些年母亲对昭璃看似冷静的容忍与默许,并非单纯偏袒,而是一种更深的怜悯;一种无法给她名分的歉、一种眼见其苦难却选择缄默的愧。
她越想,越觉脚底发凉。手中那封信忽如烫铁,几欲令她溃泪。信末字迹已模糊残破,仅隐约可辨:
“大小姐常说……”
“……你有朝一日若见此信……”
最后一笔断墨,像在书写之刻,小萤已知大难将临。
“小萤……”她颤声唤着,将那张薄纸紧紧揽入胸前,终于再也止不住潸潸泪水。
那是信任崩塌的泪,是自亲情踏入算计的泪,更是对过去——对母亲、对昭璃——撕裂般的质疑与痛。
她从未真正信过昭璃,却也不曾想过对方竟能步步为营。
她以为两人只是出身有别,嫡庶之间隔着必然的疏远;不曾察觉,那层疏雾背后,藏的是渗骨的恨——
恨她能光明正大立于绣局之首,
恨她能名正言顺嫁得好门亲事,
恨她,活成了本该属于那个孩子的人生。
那些年她忽略的目光与冷语、母亲难掩的温吞与退避,如今都拼接成一幅她从不愿正视的真相。
——昭璃,自始至终,都不是她的姊妹,而是那场恩仇里最锐利的一把刀。
不知何时,傅怀瑾已立在身侧,沉默注视着她颤抖的肩背。见她几欲崩溃,他终于开口,声音低稳如铁:
“你若不信传言,我们就去查;你若想问你娘,那便问。但小萤的信,不会说谎。”她抬头,双眼红肿,声音嘶哑而颤抖:
“是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从团寿图,到帐册掉包,甚至……甚至小萤……”“她步步精心,让我以为是命运多舛,其实是她——亲手把我推入局中。”“而我,还想护着她……”她垂眸一笑,苦涩如霜,“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妄想护着她。”
他上前拥住她,掌心覆在她背上,语声沉稳有力:
“你能说出这些话,就已经比她强百倍。”
她深吸一口气,像在崩塌的世界里重新站稳:
“我还不能倒下。葛家、罗府、绣局、沈家……这么多年的纠缠,如今都该一笔笔算清楚。”
她起身,转向烛火摇曳的书案,目光空前冷静。
“她算准我会避嫌、会犹豫,才敢步步进逼;但这封信,是她没算到的破绽。”她将信纸一字一字摊平,抬眸望向傅怀瑾:
“傅怀瑾,我要揭穿这场阴谋——从绣局,到葛家,到罗府,再到沈府。就算连父亲也曾犯过错,我也不再逃避。”
他凝视着她,眼神里,不再只是怜惜,而是深沉的敬重与并肩之意。“我会替你铺路、护你周全,但这一步——你得自己踏出来。”
她微微一颔首,声音不再颤抖:“我不怕了。”
灯火轻动,映亮她手中那封微皱的信,也映亮她决然如刃的目光。这一夜,姊妹情断,仇线初现。
她,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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