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我们连夜赶路!”
张大彪的命令一下,山坳里残余的二十多名士兵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不过是把破烂的毯子裹在身上,检查一下各自枪里仅剩的几发子弹,再把那半个窝头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胜利带来的短暂兴奋很快被前途未卜的忧虑所取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茫然。
“连长,往哪边走?”王大麻子走到张大彪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张大彪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用布条加固胸前夹板的冷锋。
“冷锋兄弟,这路,你来带。”张大彪的语气很诚恳。
冷锋系好最后一个结,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斗,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对张大彪说道:“连长,我没走过这条路。但我知道怎么在夜里走山路不被鬼子发现。”
他环视了一圈士气低落的众人,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弟兄们,想活命的,就跟紧了。一路上,不许说话,不许掉队,不许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音。做不到的,现在可以留下来。”
没有人说话。留下来就是等死,这个道理谁都懂。
“王大哥,”冷锋看向王大麻子,“你带两个弟兄断后。队伍里有伤员,速度快不了,你多费心。”
“没问题。”王大麻子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好,出发。”冷锋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身第一个走进了黑暗的山林。
队伍排成一字长蛇阵,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夜里的山路崎岖难行,到处都是湿滑的青苔和锋利的碎石。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异常艰难。冷锋的伤势不轻,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抬脚,胸口的断骨都在隐隐作痛,但他仿佛毫无感觉,脚步始终沉稳有力。他就像一只在黑夜里捕食的孤狼,总能找到最安全的下脚点,避开最容易发出声响的枯枝败叶。
队伍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所有人都己是气喘吁吁。一个年轻的士兵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下旁边的一个斜坡。
“啊……”他下意识地就要叫出声。
一只大手闪电般地伸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另一只手铁钳似的抓住了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是冷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折返了回来。
“想死吗?”冷锋的声音像冰一样冷,在小战士耳边响起。
小战士吓得浑身一哆嗦,拼命地摇头。
冷锋松开了手,对着身后压低声音命令道:“所有人,解下自己的皮带或者绑腿,连在一起。后面的人拉着前面的人,都抓紧了!”
士兵们不敢怠慢,立刻照做。很快,一条由皮带和布条连接成的“绳索”将整支队伍串联了起来。这样一来,即使有人失足,也能被前后的人及时拉住,行进的速度虽然慢了些,但安全了许多。
张大彪走到冷锋身边,由衷地说道:“兄弟,要不是你,刚才就出事了。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打仗打多了,亏也就吃多了。”冷锋随口应了一句,继续在前面带路。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天边己经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队伍翻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冷锋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一抬手,整个队伍立刻伏低了身体,隐蔽在岩石和灌木之后。
“怎么了?”张大彪紧张地爬到他身边。
冷锋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山梁下方不远处的一条隘口。
张大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只见那条隘口是通往西边大山的必经之路,路口处,赫然搭建着一个简易的木制岗哨,一盏马灯在风中摇曳。岗哨旁边,两个日本兵端着枪,正来回踱步,呵欠连天。
“他娘的!鬼子把路给堵了!”王大麻子也从后面摸了上来,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下怎么办?绕过去吗?”
冷锋摇了摇头:“绕不过去。这附近只有这一条路能过。天就快亮了,一旦我们暴露在开阔地,就是活靶子。”
“那……那就打过去!”一个士兵咬着牙说道。
“打个屁!”张大彪瞪了他一眼,“枪一响,附近山里的鬼子就全围过来了!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唯一的生路被堵死,他们仿佛又一次陷入了绝境。
“连长,”冷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给我一支匕首,再给我找两个水性好的弟兄。”
“你要干什么?”张大彪愣住了。
“我去把那两个哨兵摸了。”冷锋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么?”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王大麻子更是瞪大了眼睛:“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那可是鬼子,不是两个木头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