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露水,和山猫那毫不留情的皮靴,成了野狼坳新兵们最新款的“闹钟”。
天还未亮,星辰依旧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那群仅仅享受了不到六个小时“安稳觉”的汉子,就从睡梦中被粗暴地踢了起来。每一个人的骨头缝里,都还残留着昨日地狱般训练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酸痛。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集合!”
山猫的声音如同冬日里刮过山坳的刺骨寒风,不带一丝温度。
打谷场上,队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集合完毕。虽然依旧站得歪歪扭扭,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敢发出丝毫的怨言。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一种早己被磨砺出来的、麻木的服从。
冷锋如同一尊早己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雕塑,静静地站在队伍的前方。他的身旁没有了圆木,没有了靶子。只有石敢当和村子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猎户。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担忧和凝重。
“从今天起,你们的训练场,不再是这里。”
冷锋指了指那片在夜色中如同择人而噬的远古巨兽般蛰伏着的巍巍群山。
“——那里,才是你们真正的家。”
“我,不给你们提供任何食物和水。你们的武器,除了手中的枪和那可怜的一发子弹之外,就只有你们的刀和你们的拳头。”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在那片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山里,活下去。”
“三天。”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那三根手指在晨光熹微中,像三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三天之后,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这里。到时候,还活着的,才有资格吃下一顿饭。”
“至于那些死在半路上,或者没能按时回来的……”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因为恐惧和震惊而变得惨白如纸的脸。
“——他们,不配做我的兵。”
这个命令比昨天任何一项训练都更加残酷和不讲道理。这己经不是训练。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最原始也最真实的……丛林淘汰赛!
“总教官!”石敢当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脸上充满了焦急,“这……这使不得啊!山里到处都是豺狼虎豹、毒蛇猛兽!他们就这么进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死?”冷锋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石大哥,你告诉我,战场上,会因为你没有准备好,就不死人吗?豺狼虎豹,有鬼子的刺刀和机枪凶猛吗?”
石敢当被他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我就是要让他们提前去感受死亡。只有真正闻过死亡气息的兵,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与其让他们死在鬼子手里,不如让他们先死在我制定的规则里。”
冷锋不再理会他。他看着眼前这群早己被他那疯狂计划吓得噤若寒蝉的“新兵”。
“记住,你们是一个班。十个人就是一个整体。我允许你们互相帮助,允许你们团结协作。”
“但是,我也允许你们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现在,出发!”
……
冰冷的、充满了原始气息的丛林,张开了它那黑洞洞的怀抱,将这一百多名心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的“闯入者”彻底吞噬。
没有了冷锋的监视,没有了山猫的咆哮,那刚刚才被用高压手段强行凝聚起来的纪律和服从,瞬间就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队伍很快就以班为单位,乱糟糟地散开了。
有的班仗着班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户,一头就钻进了最茂密的林子里,试图寻找猎物的踪迹。有的班则聚在一起,因为是该先找水还是先找吃的而争吵得面红耳赤。还有的班干脆就地休息,幻想着这或许只是总教官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
只有张铁头和他所在的那个班,显得与众不同。
这个在第一天就被冷锋打断了肋骨的铁塔壮汉,此刻却成了整个队伍里最沉默也最坚决的命令执行者。
“都他娘的,别吵了!”他用那只还未痊愈的手,指着东方那刚刚才露出鱼肚白的天际,“我们现在第一要务,不是找吃的,也不是找喝的!而是辨别方向,找到一个易守难攻、而且有水源的宿营地!”
“总教官说了,我们是在打仗!不是在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