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巅的护龙观,观前石阶缝里冒出的新草芽还裹着残雪,殿檐下的冰棱刚化了半截,滴下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洼,映着天边淡淡的云。可此刻,这清净却被浓重的血腥气彻底撕碎,殿内烛火摇曳,照得地上二十多具尸体愈发狰狞——有护观弟子的青色道袍,也有邪道喽啰的黑衣,血迹顺着地砖缝隙蜿蜒,在供桌前积成一小滩,连三清像前的香炉,都被溅上了暗红的血点。
听蝉道长跪在供桌前,枯瘦的手指紧攥着一支朱砂笔,笔尖悬在黄符上方,微微颤抖。他鬓角的白发沾着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符纸上,晕开一小团朱红。这“镇脉符”本是护持龙脉的顶级符箓,需引自身灵力与龙脉灵气共鸣,可此刻他体内灵力早己亏空,方才抵挡邪道与阴阳师的联手进攻时,肋骨被式神抓断两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的疼。即便如此,他仍咬着牙,笔尖落下时,竟硬生生引动周围灵气轻微震颤——符纸上的“镇”字最后一笔收尾,一道淡金色的灵光顺着笔尖窜出,将符纸托得悬空而起,周围散落的几张己画好的符纸,也跟着齐齐颤动,似在呼应。
他身后,十几个幸存的弟子瘫坐在地,有的捂着胸口,嘴角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沫;有的断了胳膊,脸色惨白如纸,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护观大阵的光罩在殿外不断闪烁,淡蓝色的光晕上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掉的玻璃——那是式神的利爪一次次撕裂灵气屏障留下的痕迹,每一次裂纹扩大,殿内弟子的身子就会猛地一颤,内伤又重一分。
“师父……大阵……快撑不住了……”一个年轻弟子气若游丝,声音里满是绝望。
听蝉道长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一口气,将刚画好的镇脉符猛地拍向三清像前的供桌。“啵——”一声轻响,却似惊雷般在殿内炸开,符纸贴在供桌案几上,瞬间化作一道明黄色的光浪,顺着供桌蔓延至整个大殿,再从殿门涌出去,狠狠撞在护观大阵的光罩上!原本布满裂纹的光罩骤然亮起,淡蓝色的光晕被明黄色裹住,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比最初时更稳固了几分。
可这一击,也耗尽了听蝉道长最后一丝力气。他身体一软,重重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在身前的地砖上,染红了半张未画完的符纸。“师父!”弟子们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却被他抬手拦住。
听蝉道长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殿内的惨状——死的弟子里,有跟着他学道十年的小徒,有刚入观半年的少年,还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决绝。护观大阵虽暂时稳住,可他知道,这不过是强撑罢了,外面的敌人还在虎视眈眈,而他们,己无再战之力。
殿外广场上,风声卷着血色幡旗的猎猎声,格外刺耳。当先一人头戴高冠,身着雪白的狩衣,衣摆上绣着暗金色的阴阳鱼纹,正是岛国大阴阳师安倍晴三郎。他身前的祭坛用黑色石料砌成,上面刻满了扭曲的咒纹,十二根插在祭坛周围的幡旗,每一面都画着青面獠牙的鬼像,幡旗飘动时,竟有丝丝黑气顺着旗面往下淌,渗入祭坛下的泥土里。安倍晴三郎指尖结着诡异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动作,祭坛周围的地面突然裂开三道缝隙,三只青面獠牙的式神从地底爬了出来——它们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爪子泛着冷光,每一次挥爪拍向护观大阵,都能撕裂一道半尺宽的灵气口子,阵内的弟子便会跟着闷哼一声,嘴角的血迹又多了几分。
安倍晴三郎身旁,站着一个手持骨杖的男人,杖头镶嵌着一颗浑浊的骷髅头,眼眶里跳动着微弱的绿火。他袖口绣着扭曲的“蛟”字纹,正是恶蛟帮帮主程蛟。他看着殿内的动静,沙哑的声音像破锣般响起,透过大阵传进殿内:“里面的人听着!这位是岛国的安倍晴三郎大人,大阴阳师阁下!他说,南宋的龙脉挡了岛国的国运,只要你们肯让出天目山,就放你们条生路;若是不肯……”他故意顿了顿,骨杖往地上一顿,骷髅头里喷出一缕绿烟,“这护龙观,今日便要变成你们的坟墓!”
殿内,听蝉道长挣扎着坐起来,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眉,却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早就听说邪道无耻,没想到竟无耻到勾结岛国人,图我大宋江山!程蛟!你身为华夏修士,却帮着外人毁我龙脉,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无耻!无耻之极!”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气血翻涌间,又咳出一口血。
程蛟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却被安倍晴三郎抬手拦住。安倍晴三郎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道:“程桑,不用和他们客气了。一个刚刚结丹的老道,也敢螳臂当车。看我如何破阵!”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形似匕首的白色法器——那法器通体莹白,像是用兽骨磨成的,刃身上刻满了细密的咒纹,阳光照在上面,竟没有丝毫反光,反而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安倍晴三郎口中咒语不断,声音尖锐刺耳,像是鬼哭狼嚎。随着咒语声,白色法器上泛起一层黑气,他猛地将法器往祭坛下面的地面一扎!“噗嗤”一声,法器竟如入无人之境般没入泥土,紧接着,护龙观外的护观大阵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淡蓝色的光罩上原本愈合的裂纹再次炸开,甚至比之前更密集。
更可怕的是,一阵沉闷的龙吟声突然从地底传来——那声音充满了痛苦与愤怒,像是巨龙被生生撕裂了鳞片,响彻天地间。整个天目山都跟着颤抖起来,山巅的残雪簌簌掉落,砸在护龙观的殿顶上;石阶缝里的新草芽被震得东倒西歪;连殿内三清像前的香炉,都“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香灰撒了一地。
听蝉道长脸色骤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地底的龙脉正在被那白色法器侵蚀,灵气紊乱得像是沸腾的开水。他知道,这一次,护观大阵是真的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