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澄忍受着他们不怀好意的打量,压下几欲作呕的心。
有人故意用手肘撞身边的人,交换着下流的眼神,有人捂着嘴低语,眼尾却往她身上瞟。
一群人故意激怒苏远澄,只等着她激愤之下,同他们理论一番,他们这次可是做了是十全的准备,必要为男子争回面子。
谁曾想她一抬头,却是一双梨花带雨的眸。
美人泫然,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几人一时微怔,柔了神色。
却听苏远澄颤着声开口:“女子名节,不容玷污!我作为南院首名女学子,却遭到你们这般羞辱!”
说着她环顾四周,见已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当即找准一面墙就要冲撞过去,嘴里呐喊着:“唯有以死明志!”
几人顿时傻了眼。
怎么还招惹了个贞洁烈妇,他们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
还是蓝衣男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哎哎哎,愣着干嘛!快!快拦住她!”
他急得扇子都不摇了。南院招的第一个女子,就算身份低贱却胜在特殊,他只是想给这女子个下马威,可不想闹大,更遑论担上逼死人首个女学子的罪名。
几人手忙脚乱地想拉住苏远澄,又恐被误会是轻薄之举,加重了她寻死的心,只得纷纷用身体挡住墙壁。
四周坚硬的东西可不少,见她的目光扫过廊柱、石狮,他们便慌慌张张扑去拦截,场面好不狼狈。
此时,夫子的呵斥声如天降救赎般响起:“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蓝衣男子忙使了个眼色,让小弟架起藏在人群中的挑事者,灰溜溜前去向夫子认错。
真是被这厮坑害了!惹了个说不得的烈女!
夫子只面无表情扫过人群:“在场之人皆誊抄一遍《抱朴子》,明日课前交与我。你们几个,抄三遍。”
而后不顾众人的哀嚎,深深望了苏远澄一眼,开口道:“你随我来。”
麻烦解决了,人设也立下了。想来日后要寻她麻烦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苏远澄遂抹了抹眼泪,乖巧地起身随夫子离开。余光寻到被围着极力解释的幕后挑事者,与他对视片刻,一滴残余的泪滑落,唇角却对着他勾起一抹挑衅的讥笑。
那人气得浑身发抖,面色通红地指着她说了些什么,可当蓝衣男子几人回头时,却也只看到她落泪的侧颜和微微颤动的肩头。
对着挑事者的脸色更是冷了又冷。
早听闻南院上下对女学子多有排斥,苏远澄做好了被夫子训诫一番的准备,没曾想对方只是将她带到了一间房前。
“里边有干净的衣裳,去换一身吧。”夫子的目光掠过她脏污的下摆。
方才情急之下坐到了地上,素白的下摆沾了不少尘泥。
“多谢夫子。”苏远澄也不推辞,恭敬作揖,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
房间不大,应是夫子平日休憩所用。
一旁的木柜里整齐挂着两套学子服,衣料上还带着极淡的熏香,不难看出是女子精心打理的衣裳。
苏远澄不由新生疑惑。照理说她们是书院招收的第一批女学子,这怎么会有别的女子穿过的学子服?
方才闹了一通,眼看上课时辰将至,苏远澄也无暇细思,见衣服是干净的,她便快速换上,尺码意外地合身。
苏远澄走出房间,夫子仍等在门口。他抚了抚发白的胡须,苍老的眼神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只一瞬,又恢复冷淡的神色。
“走吧。”夫子示意她跟着自己。
苏远澄被带到了座位上,第一堂课便是这位夫子所授,她方知此人名唤朱闻。
朱闻?她暗自思忖,不知他和堂长朱闵是什么关系。
苏远澄很快便没有时间东想西想了,巨鹿书院不愧是大昭首屈一指的,课程内容陡然艰深起来,不少涉及政务要闻,着实令人受益匪浅。
只是软笔实在限制了她记笔记的速度,不得不全神贯注记在脑里,时不时还要查查生僻词句的大意。
许是用脑过度,这一晚苏远澄睡得还算安稳,也就错过了南院某间寝舍传出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