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丹秋虽疲累,却还是喘息着开口说:“姑娘不用担心,宁夫人……”
她咳了一声:“不对,是余娘子,她和离很顺利,临近中午时,便已经将和离书签好,并在衙门盖了印,只是下午京城最大的当铺去了宁府,我听说是余娘子在变卖她的嫁妆。”
甄嫣然眼底闪过诧异:“她为何要变卖她的嫁妆?”
按理说,余蓓所有的嫁妆只握在手中,便能保她这辈子衣食无忧,甚至能购买一处不错的房产,从此过上独自一人,生活也能悠然自得的好日子。
余蓓为何忽然要将那些嫁妆都抵掉,换成银钱?
丹秋摇头道:“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余娘子变卖这些嫁妆是要做什么,大家都在猜测呢,说是余家或宁家对于娘子不善,余娘子才会做出如此决定,或许她是要揣着银子去其他地方讨生活。”
甄嫣然摇头:“决不会如此,一个女子,身上带着大笔财产,无论去哪里都极有风险,只有待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或者回余家,她才是最安全的,她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钱财去往其他地方。”
丹秋也如此认为,只叹息道:“奴婢也没打听到其他的消息,或许等余娘子空了我们可亲自问她。”
丹秋想,按照着余娘子和自家姑娘的关系,亲自问余娘子应不是什么难事。
*
余蓓已经和当铺谈妥
她将嫁妆的大部分变卖成银钱,少部分品相不错的便留下做礼物及敲门砖,这些东西她都放在了当铺的库房中,以便于以后需要时取用。
随后她带着银票和剩下的一些地契准备回娘家。
余大哥早已回了余家,将余蓓变卖嫁妆的以及强制和离的事情告诉了余蓓父母。
余蓓父亲余立诚当即勃然大怒。
暮色像是浸了墨的绸缎,沉沉地压下来。
余蓓回到余宅,走到家中堂屋,看见父亲正背手立在屋中间。
房屋点着足够亮堂的蜡烛,将余立诚藏青色的身影投在地上,黑沉沉的竟显得十分的恐怖。
余蓓还未回过神来,刚走进厅堂,余立诚便厉声道:“跪下,让列祖列宗看一看,我余家怎么会长出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
余蓓站在堂前没有下跪,浅碧色的裙摆沾上了些许黑夜的沉。
余立诚对她的态度,她没有半点意外,无论是在原主的记忆中,还是她与这父亲少有的接触,让她能够清晰地知道余立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站在那里,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声音清脆地对余立诚说:“女儿没错,为何要跪?”
“没错?”余立诚猛地上前一步,抬手颤抖着指尖指着她:“说你和离也就罢了,你为何要变卖你的嫁妆,甚至搞得全城皆知,你知道,你这般做,会如何败坏我们余家的名声吗?
“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我余家的女儿和离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变卖她自己的嫁妆。”
他指着地上冰凉的青石砖,对余蓓说:“我再问你一次,跪不跪?”
烛火的光在余蓓眼眸中轻轻跳动,她挺直脊背,烛光投射在她的身影上,幻化出了利落的线,她微扬的下巴对余立诚说:“我不跪。*”
余立诚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
他抬手便要给余蓓一巴掌,余蓓机灵的后退两步,警惕看着余立诚。
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做什么?
她心里想着,你若是真要动手,那我可要跑了,我可不是会站着任你随手打骂的小姑娘。
余立诚见她竟敢如此反驳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说出了最狠的话:“你若是不认错,便不是我余家的女儿,从今日起,便不要再踏入我余家的门。”
余蓓的母亲在屏风后听到此话,立刻快步踏出,上前挽着自家丈夫的手:“老爷,你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说,她应当是被宁家气昏了头脑。”
随后她又转头看向余蓓道:“蓓儿,快跪下,跪下与你爹认错。”
余蓓冷眼看着父母:“我没有错。”
她这话说的十分果决,甚至看着此时在自己面前一个怕得要哭,一个气得发抖的两个老夫妻,她突然笑了。
那笑在她眼里掠起了浅浅的涟漪,她说:“既然爹你对和离归家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接受和离归家的女儿再回余家是吧?”
没有给余立诚回应的机会,余蓓继续后退两步,低头看着门槛,后退出房门,再看向余立诚,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余蓓和余家从今日开始便再无瓜葛。”
说完这话,她立刻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从家中廊下走过时,廊檐里点着的蜡烛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