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邮差送来一只木盒,无寄件人,地址却是三十年前的老编号。打开后,里面是一截枯枝,枝头挂着一枚铜铃,铃舌已被剪断。
周小满认得这铃??是当年陆星河随身携带的那一只,据说能驱散恶梦。铃断,则梦碎。
他正欲细查,忽听馆外喧哗。一名陌生男子拄拐而来,身穿洗旧的灰布衫,面容憔悴,眼神却锐利如刀。他站在门口,望着匾额上的“记得”二字,久久不动。
“你是谁?”小禾警惕地问。
男子抬起头,声音沙哑:“我叫陈默。是……陈知远的儿子。”
众人震惊。
陈知远竟有子嗣?史料从未记载!
男子缓缓走入,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陈知远抱着婴儿,站在一棵桃树下,神情罕见地柔软。背面写着:“若我迷失,请以此子唤醒我。”
“我母亲是启明计划的清洁工。”他低声说,“父亲只知道研究,不知道她怀了我。直到十年前,她在临终前交给我这张照片,说:‘你父亲还活着,只是被困在别人的梦里。只有你能救他。’”
周小满盯着他,忽然问:“你做过什么梦?”
陈默苦笑:“我梦见自己站在雪山之巅,手里握着一把钥匙,下面万人跪拜。有个声音对我说:‘打开吧,新世界需要秩序。’可每当我伸手,总有另一个声音喊:‘不要!那是牢笼!’”
周小满闭上眼。这梦……太危险。一边是父权的召唤,一边是良知的挣扎。若稍有偏差,便可能成为陈知远回归的媒介。
“你不能留在记得馆。”他说。
“可我能帮你们。”陈默急切道,“我知道他留下的后门在哪??不在系统里,而在‘初代启明阵’的第七个节点,那个被你们称为‘空白之位’的地方。那是他为自己预留的灵魂容器。”
空气凝固。
周小满猛地起身,直奔地下密室。果然,阵图第七位原本应为空白,此刻竟浮现出一抹暗红光晕,如同缓慢搏动的心脏。
“他已经在尝试占据!”小禾惊呼。
周小满当即启动防御机制,可无论怎样覆盖符纹,那红光лишь短暂退却,旋即更盛。显然,有内在力量在呼应。
“除非……有人自愿以身为锁。”他喃喃。
“我来。”陈默突然出现门口,手中握着那截枯枝,“这是我母亲最后烧给父亲的桃枝,她说,爱不该成为枷锁。如果他执意要用‘思念’绑架世界,那就让我用同样的方式,把他锁住。”
周小满看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的意识将永远困在阵中,与他对抗,永无宁日。”
陈默笑了:“可至少,我终于能告诉父亲??我不是他的延续,我是我自己。”
仪式当夜举行。四人再度齐聚阵心:陆爷爷的“童年”代表初心,小禾代表新生,周小满代表传承,陈默代表决裂。他们共同讲述同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孩子如何长大,如何走出父亲的影子,如何在破碎中重建自我。
随着讲述完成,陈默步入阵心,将桃枝插入第七位。红光暴涨,随即被一道金色锁链缠绕,层层封印。他身体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尊石像,手持桃枝,双目紧闭,却嘴角含笑。
那一夜,全球梦者皆闻钟声。不是警报,不是哀鸣,而是一记清澈的晨钟,荡尽阴霾。
三天后,记得馆收到一封匿名信,只有一句话:
>“谢谢你,儿子。”
周小满将信焚于桃树下。火焰升起时,一片花瓣飘落掌心,纹路竟如铜片铭文。
他仰头望天,春风拂面,桃雨纷飞。
他知道,门仍在,灯未熄。只要还有人愿意在梦中说一句“我想你了”,而不是“你听我的”,那么,守门人的脚步,就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