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师尊指定的道侣,我喜欢的是山下的樵夫。”
>“我觉得修行没意义,但我不敢说。”
这些话不属于他,却又仿佛来自他内心深处。他猛然惊坐,发现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院中那棵新栽的语言小树上。树叶微微颤动,每一片都在发光,映出不同人的面孔??有老有少,有僧有俗,甚至还有几个已知早已死去的人。
他知道,这是记忆之花的余韵,也是诚心书院的庇护机制。只要有人真心悔悟,此地便会自动回应。
次日清晨,他主动走进学堂,在空荡的教室中央跪下。
孩子们还没来,老兵正在扫地,聋童坐在廊下画画。张云站在黑板前,粉笔停在半空。
“我想忏悔。”那人说,声音嘶哑,“不止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那些……再也无法开口的人。”
张云点点头,把粉笔递给他。
黑板上慢慢写下了三百七十二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段被抹除的人生。有的因一句梦话被判叛逆,有的因日记泄露情感遭流放,更有一个少女,仅仅因为在婚礼前夜写下“我不想嫁”,就被定为“心志失序”,投入炼魂炉。
写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的手已经痉挛,额头冷汗直流。但他没有停下。
当最后一个句点落下,整座书院忽然安静下来。连风都止住了。
然后,黑板上的字迹开始渗出血丝。不是真正的血,而是一种由纯粹情绪凝结的红光,顺着粉笔痕迹蜿蜒而下,流入地面。刹那间,院子里的语言小树剧烈摇晃,九片叶子齐齐展开,叶脉中浮现出那三百七十二人的影像??模糊、残缺,却真实存在。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其中一人,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面容酷似他梦中的母亲。
他崩溃大哭,伏地不起。
张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杀你吗?”
那人摇头。
“因为我们相信,”张云说,“一个人能说出自己有多坏,就说明他还想变好。恶人从不说实话,只有悔者才会自剖灵魂。”
几天后,这位前执律使成了书院的守夜人。他不再佩刀,也不再执法,每天做的事,就是整理学生们的匿名心语箱,并在深夜逐一诵读,确保每一句话都不被遗忘。
与此同时,外界的风暴并未平息。
三大圣地虽表面妥协,暗地里却联合皇族残余势力,秘密启动“净言计划”??以高科技阵法模拟共存核心,试图重新掌控人心。他们在地下建造了一座庞大的“虚言神殿”,用傀儡替身代替真人讲经说法,制造出全民和谐的假象。百姓听着完美无瑕的圣谕,渐渐又开始压抑自我,社会看似平稳,实则情绪淤积如火山将爆。
消息传到南方小村,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一道闪电劈开天幕,紧接着,远方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不是雷,是语言森林的方向。
张云猛地推开窗,只见北方天空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云层中隐约有巨大符文流转,如同某种古老禁咒正在复苏。
“他们想重演历史。”苏璃站在他身后,声音冷峻,“这一次,不是抽取心声,而是直接篡改认知。他们要让人以为虚假就是真实。”
林昭取出那支断裂的竹枝笔??正是当年从天而降质问巡界使的那一支。笔尖突然滴下一滴水,悬浮空中,映出千里之外的画面: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数百名“圣贤”端坐高台,口中吟诵着整齐划一的颂词。而他们的影子,在烛光下扭曲变形,竟全是狰狞鬼面。
“这不是教化,是催眠。”张云低声道,“他们要用集体幻觉取代个体觉醒。”
老兵这时拄拐而来,手中握着老将军留下的断剑。剑身嗡鸣不止,仿佛感应到了同类邪气。
“我去。”他说。
“不行。”张云拦住他,“这次不一样。硬闯只会让更多人死于‘维护秩序’的名义下。我们必须让他们自己看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