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江兄身上这些伤口看上去并非是同一时间造成的,例如这一处,”将江白露在桌上翻了一个边,柳春风指着背后一处刀伤道,“和其他伤口相比,这一处并没有结痂,也就是说要不然是死后造成的,要不然就是在造成这一处伤口之后不久他就死了。”
“死前一到两个时辰。”
听着柳春风的分析,溯流光冷硬地插嘴道,之后又回复到了那好似一尊冰雕的状态,呆呆地望着面前那具尸体,又过了一会,他补充道,“其他伤口,死前六到十二个时辰。”
“所以也就是说,江兄在昨日遭袭之前,就已经身受重伤,而我们昨日去他下榻旅馆时发现旅馆已经被炸毁了,想必也是和这个有关吧。”
又观察了一番,柳春风抬头刚好看见火急火燎走进来的邢大仁。
“刚刚仵作的报告出来了,”邢大仁绕过叶灵龙和金富贵走到柳春风面前,将一沓文件交给了柳春风,“这人在发现时身上所带的几根长针,符合之前几次作案中所用的针形武器的伤口,所以很大几率他就是我们所找的杀人魔了。”
“你再说一遍?”
对邢大仁进来毫无反应的溯流光在听到这一句后突然扭过头来,死死盯着他,语气中再也不是冰冷,而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就好似之前游走在冰川之下的怒浪狂涛终于将其完全粉碎,于是压抑住的情感尽数奔涌了出来。
“我……我说……”这个逮捕过无数杀人犯,也见识过不少江湖高手之间死斗的六扇门老捕快,此刻竟然在这孩童那如同刺骨冰锥一般的眼神之下结巴了。
吞了一口口水,邢大仁鼓起勇气继续道,“我说,这人有很大几率就是我们所找的杀人魔了。”
“那就是你们错了!”
点点银光从溯流光此刻无风自动的袖袍之下飞出,停留在空中闪烁着。
整个房间之中气温一降再降,此刻见状况不对已经躲到门口的金富贵甚至觉得自己发梢之上都已经有冰霜凝结了。
倘若此刻没有内力护体的人走进去,恐怕直接冻伤也毫不稀奇吧。
“你们仵作做找的针,是否是我这种啊?”
一步一步逼近邢大仁,溯流光一腔隐藏在冰川下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而有些不受控制的玄阴真气此刻随着他每一步走动,都在他脚下凝聚成一小块冰面。
而这时邢大仁方才看清楚,那些在空中数以百计闪烁着的,不是飞针又是什么?
“我们百花谷的针,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但是唯一不会的便是主动出手,滥杀无辜,因为祖训一向如此。”
溯流光再逼近了一步,周身长针开始嗡嗡震动,仿佛一头虎视眈眈的钢铁猛兽,在下一秒就会呼啸而出。
而在一旁看着的柳春风此刻也紧张地盯着溯流光的一举一动,将手摸到了剑柄之上,准备随时出手护住邢大仁。
毕竟正派掌门在京城之中无缘无故格杀朝廷官员,说出去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中人都会觉得不妥的。
然而柳春风扪心自问,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分把握在溯流光手下护住邢大仁,或者说,能否护住一具全尸都是一个问题。
然而,就在他心底万千思绪掠过之时,叶灵龙却先动了。
“住手!”
原先一直沉默着的叶灵龙此刻将腰间道剑拔出,挡在了溯流光和邢大仁之间,一身纯阳真气化作三朵燃烧着飘渺仙火的水莲在他周身旋转,而双目放空,腰身低压,浑身剑意奔涌。
柳春风又如何不认得,这是师弟在三华聚鼎加持之下准备施展无极剑式的姿态。
更让他担心的是,目前师弟的无极剑式还没练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倘若真的出招了,那么这间房内必然就会多至少一具尸体,而这具尸体是谁,柳春风不愿去猜测。
将手中长剑缓缓出鞘,走到叶灵龙身边,柳春风此刻只希望房中三人不要神经过敏才好,要不然可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嗒!”
溯流光又朝前走了一步,房间之中气温也随之再度下降,些许冰晶已经开始在房间各处的表面上凝结。
在这本来就很小的殓房里,此刻溯流光与叶灵龙只有两把剑的距离了。
柳春风知道,倘若他想要出手的话,就必须在现在了,否则多出来的那一具尸体便会是他师弟的了。
感受着溯流光的逼近,叶灵龙周身三朵道莲旋转得也更加快了,在三华聚鼎的加持之下,此刻他浑身的剑意变得更加尖锐,倘若是未曾习武之人,此刻哪怕只是在他身上注视太久,恐怕都只会觉得双目刺痛,更有甚者,哪怕是直接流血也毫不稀奇。
“哎……师弟啊……”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柳春风长剑出鞘,两股纯阳内力凝成剑气附在道剑之上,无色无形,但是却让房中气温平添几分。
打算抢在叶灵龙之前出手的柳春风又看了自己身后此刻处在空灵状态的师弟,紧接着转过头来,倘若要出手的话,那么便是现在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之际,溯流光却停了下来。
“是啊……祖训一向如此……”突兀地散去了一身激荡澎拜的内力,溯流光此刻仿佛凭空老了数十岁一般,眼神中尽是萧瑟落寂,而在空中悬浮飘动数百根长针也尽数归于他的袖袍之下,“我又怎么会违反呢……”紧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一言不发了起来。
“呼……”见溯流光终于归于平静的柳春风松了一口气,将剑上缠绕的两道少阳剑气散去。
而见场上回复平静的邢大仁也是同样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背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