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林秀看着她,“你是想要弥补我吗?”杨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么大的人了,头发还是那么软:“我是心疼你。”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的事情?她都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了。他们这边姐弟情深的时候,千里外的玄冥山内,却是另外一番情境。靖安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正在写字,眼皮都不抬:“你问我再多次也无用,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是要突破了,还不找个清静地方闭关?”图南站在他面前,两只手捏得很紧:“姐姐怎么会什么都不告诉你?我不信。”靖安笑了,放下毛笔看他:“你为什么不信?她一直和你关系更近,不也没告诉你?”图南被他堵得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说:“她要是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靖安没好气地看他:“我没事也出门,你怎么不担心我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滚滚滚,别耽误我修心,你有这个时间天天磨我,不如多去教教师弟妹。”图南再次沉默了,这一次,他倒没有再说什么,憋屈地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待他走了之后,靖安才抬头,看着房门片刻,摇头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着十二点前更新的,没想到感觉来了就多写了些,不过写到现在感觉有点胸闷,发上来我就睡了,大家拜拜。“姐姐,你今天给我带什么回来啊?”一个小男孩躺在床榻上问杨枝,他太瘦了,脸色又黄,但一双眼睛却黑黝黝的,看人的时候像条小狗崽。“不知道,得看那边厨娘做什么,不过肯定会有馒头的,我一定挑一个最圆的带回来给你。”小男孩吃力地朝她点头:“等你回来,我肯定能烧好热水,我们一起泡着吃。”杨枝故意板着脸:“你别乱动,小心站不稳把房顶烧了,我没回来的时候你睡觉就好了,睡着了就不饿了。不过实在饿了的话,被褥下面我压了一个干面饼,你咬两口磨磨牙。”小男孩的脸上露出笑容:“我会等你回来一起吃的,要早点回来啊。”“嗯。”……杨枝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有点湿漉漉的。她又躺了一会儿,反反复复地想下山后发生的事情,一切都顺利得不真实,所有的巧合都恰好地帮她找到了弟弟。那么多的路,她偏偏走到了叶红玉客栈所在之处,她夫君又偏偏失踪,偏偏被弟弟救下,偏偏躲到了同一个庙宇。她真的很幸运啊。杨枝感慨一声,起身,洗漱之后就去找林秀一起吃早饭。刚刚推开院门,她就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门前的游廊上,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她推门的声音,仍旧靠着栏杆。杨枝轻声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居然闭着眼睛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太稳,眉毛皱着。他怎么坐在这里睡觉?现在天还凉,这会儿还有晨露,睡久了要生病的。杨枝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阿弟,别睡了,醒醒。”林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姐姐。”杨枝问他:“你怎么睡在这里?”林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来叫你吃早饭,但你还没起,我就想坐这里等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杨枝愧疚起来:“是我起迟了,走吧,我们去吃饭。”“嗯。”林秀转过身,站在她前面给她带路,杨枝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竭力地维持自己的身体,想要尽量地走得平稳一下,只可惜腿部毕竟和常人不同,上身有些摇晃。杨枝鼻子又是一酸,她没说什么,只当做没看见,肩并肩地坐在他身侧,边走边问他院子里的摆设由来。血缘关系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虽然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甚至林秀连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忘了,但他们走在一起时,那种无需培育就会自然而然地生出来的亲近感简直无法形容。杨枝专心地在宅院里陪了林秀一个月,她不主动外出,时间主要用来给他做饭。偶尔来人谈生意,或者林秀要出去看铺子,她也都陪着他,林秀每次都大大方方地和别人解释杨枝的身份,还每次都说他姐姐是修士。杨枝每次见他看着虚怀若谷地说着那些炫耀的话,总觉得自己的弟弟好像还停留在七八岁,没有长大。清明时,他们一起回到过去的杨家村,给父母上了一次坟。杨家村的土地已经被周围的其他村落开垦吞并了,只要一座座聚集在一起的坟墓还立在田间地头,永远互相陪伴着。站在坟前,杨枝沉默了很久。林秀在她身侧,奇怪地问她:“姐姐,你在想什么?”杨枝:“想到了那天,我在路上见到妖兽,一只只地朝人扑过来。你肯定不记得李四叔了,但他为救我死了。”林秀看着她:“所以呢?”杨枝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在山上主要学的是阵法,我会一个阵,可以保住无数人的姓名,让许多村落都能好好地繁衍生息。我想从今天开始,为江州一带的村落布上阵法,等布完了,再走到更远的地方去。弟弟——”她小心地说:“这样的话,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可能会少一点,但是我会御剑,每日都会回来。”林秀笑着说:“你觉得我会小心眼的把你捆在我周围吗?放心吧姐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只会支持你的。其实我本来就没有那么需要别人照顾,这么多年在外我一个人也过来了,是你这段时间太愧疚了。”他的眼神很清澈:“你不知道我活着,我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姐姐,我们谁也没有对不起谁。”杨枝听他这么一说,一方面欣慰,一方面却又更加难受了。这一天之后,杨枝开始布阵,因为要出门,不能随时护卫在林宅中,她首先给现在居住的院落布上了阵法。完成之后,她走出家门,正式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无论到达哪里,只要她说出自己的意图,并告知只需要水井鲤鱼和石头这个阵法就可以完成,没有一个人不是期待支持的。有时候,杨枝经过自己刚刚布过阵的村落,远远的就有人朝她打招呼,问她喝不喝水吃不吃饭,还有人刚杀了头猪要分她一只猪腿半个猪头,她不要,那个人非给,杨枝被这种热情吓得爬上剑就跑。最可怕的是她下雨的时候路过城隍庙躲雨,在城隍像一侧乱七八糟的小城隍像家神像仙女像里,她发现了一个刚捏的女性雕像,背后刻了一个杨字,看起来是刚刚被供奉过来的。她对着那个雕像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拿走吧,不合适,没准供奉的人发现丢了还要捏,放着吧,也不合适,别人供奉她算是什么道理?杨枝团团转了许久,只能对着城隍一拜,当做自己从没来过,逃跑了。虽然经历的事情确实多了一些,但整体来说,开始布阵之后,她收获了许多有趣的经历,心里也愈发的平和自足。她确实剑法不行,杀不了多少妖兽,但这样的阵法照样可以守护一方百姓。她活多久就可以布多久的阵,直到她死,或者直到所有的地方都已经不再需要她的阵法。半年后,江州一带村落基本布阵完毕,刚好赶上了弟弟的生日,杨枝决定休息一天好好陪他。但她的计划被打破了。杨枝早上起来,刚刚去厨房揉面,忽然听见有人朝她这边快速跑动。她奇怪地直起腰,走出厨房,没两步就被一个半大孩子抱住了腿。那个少年满脸泪水浑身污渍,边哭边说:“杨娘娘,你去看看吧,昨天夜里不知怎么阵被破了,我们村被妖兽袭击,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人活着了!”杨枝完全没有精力管“杨娘娘”这个称号是怎么得来的,她一把拉起他,声音沉稳:“别哭,跟我说清楚是哪个村,去的路上再和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得到准确的地址之后,杨枝对着身边的侍女喊了一声:“告诉阿弟,我有事要出去,他在家里等我。”说完,她拽着少年的腰带,把他扯上不悔剑,立刻御剑走了,一路上,少年才哆哆嗦嗦地和她说了所有事情。“昨天白天还都好好的,临睡前我还去看了井里的鲤鱼,为了防止鱼死,我们村投了五六只下去,每只都游得很好。可是夜里突然法阵就没了,妖兽来了好多,在村子里到处吃人,我逃了出来,但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杨枝心里觉得不对劲:“我的阵法只要布下的绝对不会突然消失,是不是有人动了哪里?”“村子里谁也不会动那些东西,谁都知道动了就可能会死。”说到这里,少年满眼的疑惑。杨枝也想不出缘由,只能说:“先去看了再说。”毕竟离的不远,杨枝很快就到了那个地方,还未降落,就听见了许多人的哀嚎,有些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有些人无力地躺着痛吟。见杨枝来了,有人哀哀地叫她救命,有人抱着断肢满眼不信任地看她。杨枝没有说什么,对于任何人的不信任,毫无条理的自我辩解是没有效果的。她要把可能还藏在村子里的妖兽找出来杀掉,找出阵法失效的原因,补好阵法,防止下一波妖兽来袭。杨枝从戒指里掏出药粉,分发给还能活动的人,让他们先给那些能救的人止血,她提着剑一个人朝着村内走去。她在牛棚和废屋中各自找到了一只妖兽,它们把人拖入其中正在吞吃,杨枝一剑把它们杀了,她的衣裙满是污血,她看都不看,继续寻找其他的妖兽。但是没有其他活着的了,她杀掉的加上之前被这里的人协力杀死的,这个村子只进了四只。虽然这个数量已经足够对一个村子造成巨大打击,但对于真正的妖兽潮来说就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