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用。”乔奉天把指头含进嘴里,舌头一卷,揩去了血珠子,“按例要扣车罚款,车是扣不了了,罚了三万。”
杜冬帮他拆了封,抽了一张面巾纸出来,“怎么算?”
“他不要,罚款也不要我承担,车子也不要我赔。他说是他对不起我哥,说是他没想到能变成现在这个情况,我现在手头现金也就四万,转他账上了。”乔奉天咽了咽嘴里的腥味。
杜冬霎时一脸不可置信,拿胳膊肘用力搡了乔奉天一记。
“你傻啊你!他不要你赔你还给你钱多烧的么?你以为你以后花不到钱了是不是你一下子赔了他四万你脑子进水了吧?!”
乔奉天抖抖纸巾,捏住一角往指尖上一按,冷不丁笑了一下。
“我就是傻,我就是脑子进水,我就是欠不了别人人情,行不行?你第一天认识我?”
杜冬张了张嘴巴,却无话可驳。
眼下穷的叮当乱响,何前发出去的急售消息还没回响,洞大的医药费用又悬之又悬的没了确实着落。缴费单一沓一沓的往下发,乔奉天攒了红红白白的一票夹。
他倒庆幸没顺嘴告诉杜冬自己把房子也给卖了。真要提了他,他个闲吃萝卜淡操心的人肯定能把他毕生所学的所有脏字儿都搜刮来,结结实实一通不地道的京骂骂个自己狗血喷头,再把自己没多少的家底儿三下五除二一气儿全掏干净。
说,钱不够找我!我都借给你!别卖房!
重情重义的过了头,总也不考虑着自己也有了个小家。
乔奉天看了一眼李荔,在心里合了下眼皮。
林双玉抬头见乔奉天一路过来,停在小五子脚边,并弓腰蹲下了。
乔奉天心里也很乱,能不说,他当让希望小五子永远不知道。他当然希望乔梁在他心里永远是高大的,温和的,威严的,充满生机的,像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
乔梁自己也一定不愿意自己这么一副混沌不醒,苍白羸弱的病恹样子被自己的儿子毫无遮拦的看去。
可连林双玉都知道了,他这个所谓的坚持的隐瞒就显得似是而非了。他既不想林双玉在小五子面前把事实夸大,也不嘱咐林双玉同他一起对着孩子装聋作哑,干她这辈子都学不会的事儿。
何况一切都没落定,他也真的没有余裕的精力,去给小五子编一个柔软不破的完美童话了。
林双玉总说老天爷作孽不开眼,专和乔家过不去。乔奉天其实觉得不是这样,草生一秋人生一世,老天爷谁都不认识,人要经历的种种都是他无意,不是他成心。
小五子如果注定就要经历这些,挑起这些,乔奉天就有责任从一个长辈的角度去教他如何担,而不是如何躲。
如果他能学会接受,那他一定能和其他男孩儿不一样。
如果他能学会坚强,那他还未展开的人生一定未可限量。
乔奉天自我催眠似的把一切往大了想,往光亮的地方想。他捉过小五子稳稳搭在膝上的一双温热热的手,仔仔细细瞧着他浓重泰和的眉目。
小五子紧张而心揪,林双玉能看出他正耸着肩,紧紧并着腿。
“小叔……”
“小五子啊,你爸爸生病了,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小叔这几天一直没跟你说,小叔怕你担心,你怪小叔不?”乔奉天尽量说的和缓,说的举重若轻。
小五子喜怒也不似旁的孩子一般喜形于色,只脸色一僵,神容一滞。
杜冬在一边默默听着,心里难受,转头不看,却听一边的李荔极不和时宜的一声压抑的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