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点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顾忌的,巴拉巴拉地对着周围的人把老宋家从小把她当奴隶、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还被一家人算计着让给二姐、逼她嫁给家暴老男人等等事情说了个详详细细,听得周围的人一个吸气接一个吸气,再看宋家三口的眼神就跟看黄世仁似的。
这家子可真会算计,肠子里都串着算盘珠子吧?
但也有想给宋软添堵、踩着她做名声的——比如田慧妮,此刻柔柔弱弱地说:“毕竟是你亲爹妈,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
“你觉得他们是好父母送给你,”宋软呸了一声,“反正我可不要,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我下了药了又卖给谁。”
“觉得他们可怜就实际行动把他们接回去,别只会动嘴皮子装好人。”
宋软碰通一下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最后甩下一句:“对了,我和他们关系不好,他们要是打着我的名义借钱借粮,我可不会还的。”
田慧妮被堵得一阵青一阵白。
张美娟哭天抢地地要上前去捶宋软家的门,手才刚刚扬起来,门又吱嘎一下开了。
宋软的头再次探出来,也不看张牙舞爪的张美娟,但指向鲜明地补了一句警告:“我把金花放到门边了,敢打扰我的,我叫金花来跟你聊聊。”
腿边的金花配合地嗷呜一声吼。
吓得张美娟一抖,浑身瘫软若烂泥一样滑落到地上。
也不敢指着鼻子骂了,只敢凄凄呜呜地哭:“不孝女啊,该遭雷公打啊……”
只剩下虎头故作老成的童言童语:“这我也知道,这叫砸手里了。”
“就你聪明!就你长了嘴!”大队长媳妇粗糙的大手像抹布一样捂住了孙子的嘴。
虎头发出不满的“唔唔”声,一脸不服。
明明就是他说着的这样嘛!
众人面面相觑——但还像虎头说的那样,这砸手里了。
今天叫他们回去肯定是来不及了,怎么说也得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但是,住哪里呢?
东北现在晚上都会下雪了,身子弱一点的都会烧炕,要是真的一点也不管叫他们在屋外头硬挺着睡一觉,非得冻病了不可。
但要是管的话……
张美娟把希冀的目光投递到人群中:“大家帮帮我吧……”
“emmm……”
东风大队的人抬头望天的望天,低头看地的看地,主打一个不给任何视线交流,甚至已经有些人挪挪腾腾地往后撤了。
东北人虽然好客,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往家里领的。
要是是子弟兵这样的好人,他们当然欢迎,白住算什么,屋里的那些鸡鸭能活一刻钟都是他们都得反思。但听小宋知青的话,这一窝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词儿这么说的……万一引狼入室呢!
再说,把人领回家去,瞅着埋汰样,尤其是那个在猪群里滚了一圈的,得洗澡吧——不然弄脏的是他们的炕和床,得吃饭吧,三张嘴得造多少粮食啊!
——他们柴火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算是亲戚,也讲究礼尚往来呢,更何况这几个没亲没故的陌生人?
而且眼瞅着宋软门都不让两人进的样子,很明显是不打算认人的,那这既不算人情又得白花钱的费劲事,他们脑瓜子被门夹了,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即使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泥腿子,在如今艰难岁月的磨砺下,也练出了几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精明。
众人的视线一阵游离,看向了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