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民间已有暴动迹象。一群饥民围攻县衙,砸毁粮铺,幸被城防军及时镇压。许宣被迫签署戒严令,关闭城门,宵禁三日。他在奏折中向朝廷解释:“蝗灾余患未清,民心浮动,恐有奸人蛊惑,故暂行管制。”
与此同时,他秘密派人将一份加急密信送往洛阳,内容却是另一番说辞:“白莲余孽潜伏民间,借灾情煽动叛意,或欲举事。卑职已布网擒拿,然势单力薄,望速派援兵及清正官员协理政务,以防变乱。”
一明一暗,两份奏章,皆出自他手。
他知道,这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他更清楚,唯有如此,才能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若将来事发,他可凭这份密信证明自己身陷敌营、忍辱负重;若白莲真能成事,他也未曾真正背叛他们。
这就是他的活路??在谎言之间穿行,在善恶夹缝中求存。
深夜,他再度走入密室,点燃新香。观音像前,他又添了一盏长明灯。
“弟子今日,又造一业。”他低声念道,“但愿将来,能以十倍功德偿还。”
话音未落,忽觉一阵阴风拂面,香火猛地一跳,竟幻化出两个扭曲人形,一似大黄门,一似赵元达,在烟雾中无声控诉。他心头剧震,正欲诵经驱邪,却听墙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大人!出事了!”是贴身小厮的声音,带着惊恐。
许宣迅速熄香关门,走出密室。小厮脸色惨白:“西街李婆婆……昨夜暴毙,死状极惨!口吐黑血,七窍流脓,浑身青紫,像是中毒……而且……”
“而且什么?”许宣沉声问。
“而且她怀里紧紧抱着半块发霉的赈粮,嘴里还喃喃说着您的名字……临终前喊了一句:‘许大人,你骗我……’”
许宣如遭雷击。
他知道,那个老太太是他当年赈灾时亲自扶过的老人,曾拉着他的手哭着说:“我家三代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官。”而现在,她死了,死在他施舍的毒粮之下。
“封锁消息。”他闭眼下令,“对外说是疫病突发,立即焚尸,不得让家属收殓。另派人在城中散布谣言,说有人趁乱投毒,意图嫁祸官府。”
小厮颤抖着应诺而去。
许宣独自站在庭院中,仰望星空。夜空澄澈,银河横贯,仿佛亘古不变。可他知道,这片天地正在燃烧??不是火焰,而是人心深处的怒火,正被一点点点燃。
而他,正是那执火之人。
就在此时,远处钟楼传来三更鼓响。紧接着,一道红光划破天际,自北方疾驰而来,落入城中某处。许宣猛然回头,只见西北角腾起一团诡异红雾,形状宛如莲花绽放。
那是白莲教的“信火”??最高级别的召集令。
他来不及多想,披衣翻身上马,直奔约定地点。途中,他看见街道两侧已有百姓悄悄点燃红烛,摆上供品,朝红雾方向叩拜。孩童口中哼唱起一支陌生童谣:
>“赤鲤跃,龙门裂,
>白莲开,天地灭。
>一炬火,照八荒,
>死者起,生者葬。”
歌声凄厉,如泣如诉。
许宣策马狂奔,终于抵达城郊废弃的土地庙。灰袍人已在等候,身旁站着两名黑衣蒙面者,各持一卷竹简。
“你来晚了。”灰袍人冷冷道。
“路上……有些阻碍。”许宣喘息未定。
“无妨。”灰袍人展开手中竹简,“净火计划第二阶段完成度已达七成,接下来,进入‘引蝶’环节。”
“引蝶?”许宣皱眉。
“你可知《化蝶经》?”灰袍人反问。
许宣摇头。
“那是八百年前一位得道真人所著奇书,记载了‘情劫转生’之秘法。传说梁祝化蝶,并非虚妄,而是真实发生过的灵魂升华仪式。此经藏于江南某处,唯有至情至性者方可唤醒其中力量。”
许宣心头一震:“你们想利用这个?”
“正是。”灰袍人眼中闪过炽热光芒,“世间最烈之火,莫过于爱恨交织之情感。当一对恋人因礼法压迫而双双赴死,其情之纯、其痛之深,足以撕裂阴阳界限,唤醒沉睡的古老法则。我们将引导这样一段悲剧重演,借其魂魄之力,激活《化蝶经》中的‘焚世阵眼’。”
许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要人为制造一场生死恋?用无辜者的性命做祭品?”
“牺牲总是必要的。”灰袍人冷漠道,“更何况,这次的目标,本就是注定悲剧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