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迅速起身。
“你不喜欢我说笔迹的事。”黑川奈放下叉子,手放在椅子的靠背上,笃定道。
男人脚步微顿,罕见地没有回答少女的问题,快步走进厨房,金属餐夹夹起培根和煎蛋的声响清晰冰冷。
将剩余的早餐轻轻放在少女身前,发出沉闷的轻响。
“但是,”他的声音听着与平时无异,只是在温柔之下,似乎有情绪浮动,“您真的确定……没事吗?”他抬头,目光透过额前碎发的缝隙精准捕捉到少女的瞳孔,他重新找回话题,“昨天,川本先生和我来了电话。”
黑川奈见男人落座,笑意盈盈地把嘴塞得满当当,模糊不清地应答,“唔嗯……果然,我就猜到……没事哦……真好吃,”她咽下食物,拿起牛奶灌了一口,才顺畅地回答,“他呀,八成是想从你这套话,打探我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吧。”
她满不在乎地挥了挥叉子,墨绿色的眼睛却锁住男人的脸,观察他的反应。
见他点头,才接着说,“他说我成绩不行,让我放学后乖乖留下上他的补习班,就是上次还给你打电话说的那事,啧,大概就是这意思,具体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太厉害。”
她吐了吐舌头,朝着烤到表皮微焦的面包发起进攻。
“和他昨天告知我的差不多,”诸伏景光回答,“只是,关于这位川本先生,我曾听闻他之前在……”
“打住!”黑川奈猛地竖起手中叉子立在身前,截住了男人的话,她板起圆脸,“禁止剧透!”
她家小管家样样都好,体贴入微、能力超群,唯独有个毛病。
这个人会不动声色、事无巨细地调查她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
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是邻居。
毛利兰和木许和沙如此,川本宪一也是如此。
恐怕在她还傻乎乎地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时候,他早就把川本宪一的底裤都给扒光了。
不行,这样也太没意思了。
她把嘴里满满当当的食物全部吞咽下去,才放下叉子,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次,我想靠着自己去琢磨,说不定川本宪一只是个像狼的好人。”
她的眼睛明亮,声音清晰,“至于小光你嘛……如果有什么特别在意、特别想去做的事情,我可以随时放你假哦。”
黑川奈眨了眨杏眼。
诸伏景光端起水杯的手顿住。
随即,清澈的眉眼中化开涟漪,他放下水杯,艳红色的薄唇向上扬起,眉眼弯成两泓月牙。
“呵…”
轻笑从他唇角溢出,“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嗯?”黑川奈从盘子里抬头,眼睛瞪得溜圆,“还真有?什么事?”她追问,但在下一秒,她又没了兴趣,“算了算了,当我没问,反正学校的事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得了。”
诸伏景光单手支着线条分明的下颌,无尽宠溺将少女笼罩。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把自己准备的早餐全部消灭干净。
只是,当她拢起背后的长发,熟练地在后脑勺圈成团的时候。
脖子上的光滑刺进他的眼帘。
那些用来遮掩伤痕的贴纸严丝合缝地遮盖他留下的痕迹。
沉滞的气闷毫无预兆地堵在他胸口。
他想起昨天在接下川本宪一的电话时,在那个男人故作熟稔中,似是轻巧地提及黑川奈所选择了补习班,在他与川本宪一里选择了后者时所透出的神气活现。
川本宪一。
早在黑川奈踏入高中确定班级的当天下午,诸伏景光就已经将这个人龌龊的秘密了解透彻。
他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淡笑着送少女出门。
如果这是她所希望的,亲自去揭开事情的真相。
那诸伏景光能做的,也只是默默站在她身后。
而且,脱下名为黑川光的外衣后,身为诸伏景光,他真正所要面对的问题远比川本宪一麻烦得多。
他转身,晨间新闻里主持人公式化的声音正流淌出来,德国,总理大选已经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