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雕梁的府邸充盈着酒香,宋虞不可避免也沾染上,但在此刻,她的鼻尖却捕捉到了一股干净的草木香。
回想刚才奇异的触感,宋虞退后两步抬起头,便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眸,还有雌雄莫辨的俊美脸庞。来人一袭戎装,发髻高束,脸却与硬朗的装束不同,美地惊心动魄。
宋虞一时看得眼睛发直。
“宋大人,失礼了。”少年郎的声音如清泉流过碎石,清脆干净。
明明是宋虞先撞得他,他却先行道歉,宋虞脑中下意识冒出一个词,谦谦君子。
公孙瑾见到宋虞直愣愣的眼神,一时心领神会,他上前笑着对宋虞说道,
“来来来,宋大人,下官为您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南中的谦谦裴郎,裴若望,裴将军。”
“谦谦裴郎……”
宋虞听说过谦谦裴郎的名号。魏蓁曾经和她说过崔治收复的各路人马,这裴若望便是效力于公孙瑾帐下的一员虎将。宋虞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句关于他容貌的传言,“马上遥相顾,春闺误终身”。
宋虞当时就在想,这“谦谦裴郎”到底是何种模样,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只不过这俊美无铸之下,倒是有些雌雄模辩。
公孙瑾开始夸饰,“裴将军不仅战场上神勇无比,便是脱了战袍,也能将我们南中女子的芳心给勾走。”
“公孙大人谬赞了。”裴若望垂下好看的眸,神态谦卑。
公孙瑾今日喝得有点多,一时把不住嘴门,他想要拉裴若望的手腕,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公孙瑾也没有在意,只对着宋虞说道,“当年我们南中的高门李氏,李家三娘曾不小心看了裴郎一眼,便发誓终身不嫁,如今还是完璧之身,等着咱们裴郎呢……”
宋虞打量着裴若望,如果是这样一张脸的话,那误终身也确实说地过去。
“公孙大人,您饮多了。”裴若望面无表情地提醒着公孙瑾的失态,但宋虞莫名看出了他的几分羞赧,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我没喝多!”公孙瑾不服,话未说完,裴若望便强行扶着公孙瑾回屋去了。
走时,裴若望转过身,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垂下好看的眸,对着宋虞颔首。
宋虞若有所思地望着裴若望的背影,直到人消失不见,她还留在原地。
关上门,昏暗的华屋里只剩下裴若望和公孙瑾两人。背对着烛火,两人的阴影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这样,宋虞当真会上钩吗?”
裴若望的声音冷如寒霜,回荡在空旷的暗屋。
公孙瑾一改方才的醉意朦胧,神色讥嚣,“放心吧,我观宋虞,也不过是一介草莽无谋之辈,不过有几分运气,恰巧遇见了阮武那个没用的废物,才博了个巾帼将军的名声。你没看到,她方才的眼神吗?”
公孙瑾自以为很了解女人心,“宋虞就算在战场上再英勇,见到俊俏郎君,一样走不动道。女人啊,都一个样。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这张脸啊,若望。”
公孙瑾精心唱这出俊郎计,为得就是拉拢宋虞。他虽然不知为何崔治如此礼遇宋虞,但他作为投诚之将,要想在崔治群英荟萃的帐下争得一席之地,就不能只靠自己,还需结党而行。
而宋虞,与公孙瑾一样,都是投降之辈,处境相同,也更容易拉拢。
崔治帐下贤能众多,但大致分为两派。一是以乔牧为首,自崔治发迹就一直跟随的永安乡党,一是以司马原为首的侨客降党。他这边牵上了司马原的线,而司马原背后,是崔治如今最看重的第四子崔维。他今日在筵席上便看出,司马原对宋虞的欣赏,若他能说服宋虞加入降党,便能得司马原看重。
公孙瑾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没发现裴若望隐没在黑暗中的眼眸,正冷漠地望着他。
屋外笙箫丝竹之声渐歇,残席散去,一地狼藉。
赵十一找到宋虞时,宋虞正坐在凉亭中,凭栏望着池塘中游曳的鲤鱼。因为喝了酒,宋虞的表情有些呆愣,远看竟像老僧入定。
“宋宋,你没事吧?”
赵十一方才在不远处看到了宋虞和裴若望交谈的画面以及人走后怅然若失的神色,她不禁开始怀疑,宋虞已经对这位裴郎芳心暗许了。
“没事,我就是出来醒醒酒。”
宋虞身体反应很慢,大脑却在飞速转动。她想着刚才的事情,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倏地,她站起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赵十一看宋虞一惊一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宋宋,你不会真的对那个裴郎一见钟情了吧,虽然他确实长得不错,但天涯何处无芳草,他那个狐媚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郎君……”
宋虞狐疑地看着她,“你真觉得他狐媚?我倒觉得那叫美得雌雄模辩。”
赵十一心想,完了,她家将军真地被一个狐媚子勾走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