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间,三十支刺耳的鸣镝利啸撕裂夜空,箭离弦的瞬间发出整齐短促的闷响。
火光炙热,燃烧的箭拉出暗红而急遽的轨迹,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堆积的粮草倾泻而下。
利箭精准地刺入麻袋的间隙,瞬息间,火苗腾起,发出“嗤嗤”的微响。最初只是零星几点,火光在麻袋上迟疑地、小心翼翼地爬动蔓延,速度看起来并不快。
篝火边的喧嚣停滞了一瞬。
醉眼朦胧的匈奴士兵们抬起了头,带着茫然与迟钝看向天空那数道暗红流星的来处。
“哎?”一个离得近的士兵,醉醺醺地往前踏了一步,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拔插在自己脚边一辆车车辕上、正微微颤动的箭杆,火光映着他咧开嘴、全无戒心的笑容,“什么鸟落了……”
一丝被利箭尾羽带起的山风,悄然卷过。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扇过,那零星的火点骤然腾起,爆裂般地蹿升。
近处那个咧嘴傻笑的士兵首当其冲,惨嚎声才出口一半,就被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掀起,整个人被抛出,狠狠砸在后面的人群中,发辫瞬间被点燃,烧成一个凄厉翻滚的火球。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硫磺接替引爆,烈焰冲天而起,车轴轰然炸裂,数堆粮草化作巨大的篝火,橘红色的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热浪扭曲了空气。
火光轰然拔地而起,火焰咆哮着冲天狂舞,沉闷而骇人的轰响,彻底吞没了所有欢呼。
惊骇凝固在每一个匈奴士兵的脸上,瞬间的茫然又随即被热浪灼穿。
“火!粮草!!!”
“救火!快救火!”
恐慌如瘟疫般炸开。
有人如无头苍蝇,嘶吼着冲向燃烧的粮车,企图用双手扑打火焰,旋即被狂卷的热浪燎焦须发,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跌跌撞撞后退。
更多的人在无意识地惊叫、推搡、彼此践踏,被炽热的气流烤得涕泗横流。
人影憧憧,在烈焰明灭的猩红光影中,惊慌失措的士兵撞翻了篝火架子,燃尽的焦炭滚落,带着火苗翻滚着,引燃低矮的毡毯、支撑帐幕的圆木……
混乱无可遏制地向外扩散。
火光中心,方才还挥舞酒囊的单于屠耆此刻面目扭曲,嘶声力竭地吼叫,试图压过这片毁灭的喧嚣:“稳住!慌什么!灭火!”
他狂乱地踢打着身边瘫软在地的士兵。
“起来!拿起东西救——”
吼声戛然而止,他的眼球骤然凸出,死死盯向营地的北侧外围,那里的马棚方向,更深的混乱正蓄势待发。
原本还算井然的马棚区域,此刻却似被狂轰乱炸过。
嘶鸣已不足以形容那些声音。受惊战马濒死般疯狂地踢踏着、扭动着,在狭隘的木栏间冲撞,栅栏在一次次凶狠的撞击下发出嘎吱声。
几匹高大的胡马眼中布满血丝,口角被嚼铁磨出血沫,竟凭借着一股蛮力,“咔嚓”一声撞断了牢笼的横木。
这崩裂之声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栅栏摇摇欲坠,恐惧让兽性彻底压倒了一切束缚,无数马匹瞬间狂暴。
马群汹涌而出,失去了缰绳的指引,战马带着灼伤的剧痛,和对火焰的本能恐惧,向着某个既定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锋。
沉重的马蹄杂乱无章地奔袭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