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融霜回神:“有啊,早几年我带兵跟敖朔对阵,也用过呢。”
孟冬辞扶额叹道:“那你方才为何说这箭没问题?”
林融霜瘪瘪嘴:“这又不是什么新鲜法子,两军对阵要先与主将发难,若在战场上中箭不能及时止血,便会拖垮这人的力气,但这登徒子在自己家门口受伤,止血的法子那么多,还算什么大事么?”
又是敖朔又是对阵,大抵是她二人这番对话实在超乎预料,纵使尚崇忙得满头大汗,还是抽空回头偷偷瞧了林融霜一眼。
虽知这尚崇不过一个寻常的郎中,但当着他说这个也有不妥,因而孟冬辞笑着解释:“我义妹从来口无遮掩,叫尚老见笑……”
话说一半,她便住了口。
上回她受伤,林融霜好说歹说连唬带吓,这尚崇仍守着什么‘男女大防’的陈腐旧礼,到底只开了方子,最后还是她们二人自己包的伤口。
这回伤的虽是元珵,可这箭要射的,原本是她……
孟冬辞回身看了榻上柳荷柳莲扶着给尚崇施针拔箭的元珵一眼,他上半身的衣裳已尽数褪掉,那用来止血银针也不只落在伤处,而是遍布整个上半身……
同样的伤,若是换作受伤的是她,他她顶着这皇子妃的名头,加上洪辽那些匪夷所思的陈腐旧规,即便尚崇医者仁心,也绝不会冒着丢了全家老小性命的风险替她施针止血。
可临邺城中,若想寻到女医,并不是立时便能寻到的。
这一箭即便杀不了她,也必会叫她元气大伤。
孟冬辞皱了皱眉心,眼底浮现厌色。
两方博弈各尽所能,用什么法子本都无伤大雅,但利用女子颇多受限设局,实在短见又阴毒。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拔箭清创皆已结束,配着药粉和银针,血也渐渐止住,但元珵脸色惨白,仍不见醒转迹象。
柳荷和柳莲撤了凭几放他躺下,尚崇为他诊脉,问:“殿下脉象比上回不好,可是近来遭过什么变故?”
“他被旧事所困,逞强不与人说,”孟冬辞点头,“我以滋补之法替他调理,但毕竟外行。”
尚崇收起药箱:“既是心病,需得靠殿下自个儿想开,那毒本也不要人命,遭不遭罪的分别罢了,若方便,皇子妃可将方子写给老朽瞧一眼。”
孟冬辞依言将近来的几个药方列出,尚崇看过,默了少顷才说:“是好方子,于殿下身子的确有益。”
孟冬辞见他欲言又止,便说:“这方子是家父翻医书自个儿琢磨的,虽每张都跟此中圣手一块儿钻研过,但也难保疏漏,若有什么于殿下将养不利,尚老直言无妨。”
尚崇摇头:“方子没问题,余下的老朽尚不敢断言,待回去翻过古书,再来向皇子妃回禀。”
见他收拾药箱要走,孟冬辞先暗中朝柳荷使了个眼色,低声与尚崇道:“相信尚老看得出,今日是有人行刺,我一时情急只叫人去请您过来,却不及注意可有人尾随,刺客尚未抓获,您此时离开恐有危险,若不嫌弃,上回您暂歇的屋子我再叫人收拾出来,殿下仍在昏睡,您多留些时候,我也安心些。”
尚崇连声应下,柳荷柳莲一道送他出去。
待屋内人都退干净,孟冬辞方转向林融霜,笑问:“自打进屋,你便盯着这琵琶看个没完,我都能瞧出里头藏了暗器,你个内行人竟要研究这么久?”
林融霜将那琵琶举到孟冬辞眼前,嘟嘴辩道:“都被劈成这样了,里头的暗器早没了。”
“那你还看什么?”
林融霜伸手从孟冬辞发髻上拔下根发簪,将缠作一团的琴弦拨开指给她看:“阿姐你看,这里头藏着能放针的暗盒,琴轴拔掉,针就会射出去,这里头地方不小,还有朱红的药粉残留,说明针至少有半个小银弩那么粗,且有毒,按说掉在地上应该很显眼,可我方才去寻过,并没找见。”
孟冬辞问:“若不是掉落呢?”
林融霜一怔:“阿姐是说,那箭恰好劈到了这里头的机关?”
孟冬辞又问:“你可能看出这针的力道?”
林融霜答:“按这处木头的磨损,力道应该不小。”
箭射出后不会拐弯儿,林融霜说射箭人离得很近,那有没有可能,这里头的暗器,恰巧就顺着那支箭的方向打了回去呢?
若那人被这针打中……
药粉有毒就要解毒……
“融霜,”孟冬辞接过琵琶放下,朝林融霜笑道,“你又有施展拳脚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