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才对。”裴景昀满意地颔首,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在床边坐着多陪了一会儿,才站起身。
待他走后,岑清紧绷的肩膀稍稍松解。他放下碗,左手不动声色撑住床沿,让久坐的血液得以回流——
但更像为掩饰某个部位的不适。
窗纱外,男人余光恰好捕捉到这个细微的举动,他眼底的平和逐渐凝结,化作一片晦暗不明的阴翳。
岑清重又端起碗,听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轻轻摇头吹着碗里的汤羹,唇角极细微地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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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架紫藤花枝繁叶茂,正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晨曦,容叔却莫名觉出几分寒意,还以为是暖房的控温出了问题。
他几步追上裴景昀,“先生,梅林修缮今天完工,我待会儿先过去看看,再请您验视。”
“嗯。”裴景昀答得漫不经心。
连廊尽头,有位年轻男子正同佣人交谈,见裴景昀一行过来,停下话头,恭敬地欠身:“裴董,容叔。”
随后他转向裴矩,“这位想必是裴少爷?”
裴景昀挑眉,“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遗传基因,”年轻人推了推眼镜,温润的眉眼带着书卷气,“一看就是裴董您的儿子。”
这话在传统意义上算褒扬,裴景昀的神情却因此显出几分意味深长。
他转过身,将裴矩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笑了笑,介绍,“这位是你义兄的主治医师。”
“……你好。”裴矩伸出手。
“你好,我叫陆予生。”医生的手指修长干净,握力恰到好处。
简单寒暄后,陆予生侧身让路。裴景昀走过他身旁时又想起什么,停下嘱咐,“你进去后,先看着他把饭吃完。”
“岑清不吃饭?”
“是啊。不过好在你来了,他也该愿意吃饭了。”
因为这句,裴矩不由多看了两眼陆予生。
裴氏麾下医院众多,这人能成为岑清的主治医师,实力想必是出众的。
但如果事先不表明身份,恐怕任谁见他第一眼,都会误以为这是某所名校里最受学生欢迎的年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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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予生推门而入时,岑清正握着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粥。
他的目光立刻被岑清左手缠绕的绷带吸引,皱起眉,“才几天不见,怎么弄成这样?”
岑清闻声抬头,下意识想缩手,忍住了,轻描淡写说,“不小心被玻璃划的。”
陆予生看出他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只是仔细确认过清创和包扎时间,又观察了一下绷带上血迹的颜色,无声地开始做重新换药的准备。
在此之前,还贴心地递给岑清一杯带吸管的牛奶,“先单手吧,免得伤口又裂开。”
换药的过程两人都没说话,岑清却感到久违的放松,或许是源于对方身上那种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若有若无的墨香。
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牛奶,喝完后陆予生又端给他半碗蔬菜汤。
全是流食,仿佛来自医生的“特殊”关怀。
“义父……和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陆予生抬头,表情疑惑。
看来裴景昀并没告诉他,岑清心里松了口气,“没什么。”
陆予生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低头继续处理伤口。细边眼镜微微反射灯光,镜片后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偶尔抬头确认岑清的状态,自然流露关切,又不会让人感到压力。
岑清的确不希望陆予生知道昨晚的事。这世上有两个人,他永远不希望他们卷入这些事,陆予生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