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见这么多人打抱不平,心中恼怒却又不敢再言,只得心虚地去拿来身契,之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林玉也与两人一同离开人市。
天边红日慢慢西坠,夕阳散出霞光照入人间,目光所及皆染上鎏金之色。街上不似午时热闹,很多临时商贩已在收拾东西归家。
微分拂过,布幡摇晃。
馄饨店中,林玉对狼吞虎咽的李四轻声道:“慢点吃。”
李四身旁摆着四个空碗,疯狂摄入中囫囵一句:“好的公子。”
林玉将她的身契拿出置于桌上:“你可拿着这张身契自行离去,牙人不会再找你麻烦。”
林玉本没打算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她白日里都在大理寺中,家中除东阳外也没有其余人,实在用不上丫鬟,也养不起。
东阳是不得不为之,但若再加一人,恐怕生计难以维持。
李四一听此话便急了,脸从馄饨碗中抬出,急忙表明真心:“公子,我愿意跟着你。况且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她忐忑不安:“我会做饭,也会照顾人,只求公子不要赶走我。”
林玉打断她,拒绝:“可我并没有闲钱再发一人的月钱。”
李四一愣,不停摇头:“没关系的。我不用月钱,只要有个住的地方就可以了。若我回到以前的家里,我爹肯定会再把我卖出去的。公子,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我能去帮工赚钱、端盘扫洒……真的,我不会吃很多的,也花不了多少钱,我还能替公子赚钱!求求公子了,留下我吧。”
“我也能去码头搬东西。”一直未开口的东阳突然说道。
林玉见她恳切,最终点头:“好吧。你的伤待会一同去医馆看看。”
李四欢欣应声,而林玉的思绪飘到方才。
当时那一番话实则夸大。纵使律法如此规定,可真正实施者少之又少,但因其尊贵地位,便鲜少有人提出异议。
力多放于显贵而少于平民,是为可悲。
亏得她样子唬人,又有多人围观,牙人自觉心虚才放手。
她思绪游荡之时,东阳问向女孩:“你叫李四?”
“是,我是家中的第四个孩子,”李四回答,“不过我也不想叫这个名字了。”
东阳又道:“那要不然叫‘兰生’吧。”
百末旨酒布兰生。
“兰生”和“东阳”一样,皆为酒名。
不远处,结束宴饮的奚竹拖着醉醺醺的孟源出了酒楼。
孟源还未尽兴,边走边回头大声对其余人说:“来日再聚!”
奚竹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把人送上马车后,欲打道回府。没曾想竟看到了林玉,她正坐在一家馄饨店中,在她身边还有一男一女。
奚竹联想到昨日之事,大致猜到其为林玉新的护卫。
看来这人还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奚竹又想起早些时候碰见她的时候,她呆呆地盯着那糖人,后来却假装不要,莫名有一丝反转的笑感。
林玉总是假装一副冷淡无趣的外表,刻意与人保持距离,其实轻而易举便能看出,她内里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