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什么人吗?”满春朝吕简使了个眼色,吕简至外间叫传话的下人来回话。来的居然是萧宽。“客人是燕易王的外孙女。燕易王的小女儿下嫁柳通志,开文十四年随柳将军进京述职。客人此因与大王相识。出阁以后鲜少音讯,是以今日来府中,大王分外高兴,听说有将其幼女收为义女的意思,因此特请王妃过去。”燕易王李中迥是高祖皇帝的幺弟,实打实的皇亲。只是萧宽这么兜来兜去说了一圈,愣是没说来的客人叫什么。倒是我分明瞧见吕简拿着蜜饯的手抖了一抖。柳通志……“他年少时喜欢过你们皇室外家一个叫柳烟的……”难道是……“哦?客人出适何人?”“永宁县伯刘静。”刘静?“是先前的安州刺史刘静么?”“是。”萧宽眼角里看了我一看。我从吕简端着的蜜饯盘里拿了一颗,吕简才恍过神来,唬了一跳,被满春看了一眼。“除了刘夫人和小姐,一起来的还有谁?”“还有刘县伯的妹妹,刘婷。”胡闹!打量在洛阳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么!“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萧宽眼角又看了我一看,方道:“是,小人在外面恭候王妃。”我看着他退下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向吕简道:“那位刘夫人既是少年时与大王相识,你想必是认得的,她的闺名,是唤作柳烟吧?”吕简的性子,最是洒脱不羁的,听我这么一问,忽然敛容正色向我跪下去,说:“当年大王下过严令,凡是府里的人,凡是在府里说的话,都不得提及这位夫人的事,都不得漏出这位夫人的名。王妃来王府多年,今天机缘巧合知道这位刘夫人,可是大王的严令仍在,吕简侍奉王妃,更不敢僭越胡言。”那就真的是那个“柳烟”了。春雨在外面飘飞,天色晦暗,有点薄凉。“罢了,你退下吧,我有些累了。你告诉萧宽,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去了。回禀大王,改天再见吧。”吕简期期艾艾地下去了。满春看着我。我说:“去叫泉茗过来,上次皇后要我稍一些话给他,拖了这么久,也该说给他了。”“不急在一时,王妃推了大王的事,这个时候,总不好叫泉茗过来。”“唉,”我叹了口气,“有什么可忌讳的?我们之间若是连这点都讲究,那大概也没什么好讲的。你去请泉茗过来吧,我心里难受,想找人说说话。”满春最近违拗我的意思太多次了,这次终于不好意思再逆着我,静静出去了。我支腮靠在榻上假寐。外面的雨下大了,哗哗的声音,甚是热闹。春天的气息,清风带凉,乍暖还寒。整个屋子很静。整齐空旷的殿室,古朴厚重的床榻、地板、桌椅、门窗,明丽庄严的软垫、拂尘、珠帘。炉子里点了香,一缕缕飘着烟丝,茶壶里煮着茶,一股股冒着暖气。春困秋乏。这样的时令,还是不要想太多。真累。雨顺着屋脊聚集,在刻着“天下一统”的瓦当上一注而下,打在青石的宫陛上,“啪啪”凑响。雨后的阳光照耀河堤旁的绿柳,嫩色的叶子上逗留的水珠,折射太阳金色的光芒。细丝牵着的风筝,在春风中渐飞渐高,直到成为一个小点。结伴的小鸟在雨后欢唱,簇新的马车在路上辘辘前行。雨刷后的石桥,风吹过的河面。乘辇骑马坐轿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小摊贩的吆喝,石麒麟的静默。“……王妃好像睡着了……”我一点头,醒了。外间仍留着脚步踢踏的余音。“满春么?”“是吕简。”吕简趋步进来。“哦,你回来了。”我坐正了站起来。吕简忙过来扶着。“是,大王说晚些时候过来看您。”“嗯。”我走到窗前。天光大开,连飘过雨丝的青石路面,也已经干了。雨刷后的石桥,风吹过的河面……我是再也回不去了。胁迫和绑架元奚白“皇后的意思,你们兄弟中,至少得有一个回去。”他低着头,鼓捣茶具。分了茶,自己先吃了一口,叹道:“扔下我们兄弟这么多年,现在又为何要我们回去……”他自然知道。“我们不会回去。当年王氏钟鸣鼎食,容不下两个孤儿,而今大厦将倾,却要我们做那顶梁的柱子,替死的羔羊。天下难道有这样的道理吗?”“事情已经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皇后其实也是早做筹谋。当年虽然是他们对不住你们兄弟,但你到底忍心见王氏一败涂地吗?害你们的人在王家,但是王家难道就没有一二你感念的人吗?你隐居安王府这二三年,虽然足不出户,但书阁中的书籍,你哪天不是在翻看?天下大事,你有哪一天是不知道的?固然你憎怨那些驱逐你们的人,但是你难道要为了他们隐居一辈子吗?如果你是元默那样放任洒脱的个性,如今飘遥江湖之远,现在或许能多得欢乐,可你已经过了双十年纪,妻儿皆无,困于一隅,我且问你一句,你难道甘心如此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