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裴简见她给她讲了许多道理。
他说:“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天,该哭就哭,哭完该干嘛干嘛。”
程知微默默听着,默默流泪。
派出所里,程知微拿着医院开的死亡证明书递给民警。
她填好表格,在签字那一栏迟迟没有下笔。
程知微手抖得厉害,名字一签,奶奶就算彻彻底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民警头一次见孩子给老人办销户,她一直哭,也不催促,先去忙别的事了。
程知微哭得头昏脑涨,忽然手上一紧,是林嘉裕,他包住她的手。
她听到他说:“知微,放轻松,先把笔放下。”
她这才发现,因为肌肉高度紧张,那笔就像嵌进她手里,怎么也松不开拳头。
“如果你不忍心签名,等你父母回来再办。”林嘉裕柔声说。
最后那名字还是由她签了下去。
奶奶去世后,爷爷伤心过度,饭没心思做,终日发呆。
于是程知微就这样睡不着觉,又饿着肚子过了好几天。
她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直到有一天课间,林嘉裕拍醒了睡着的她。
“你最近是不是晚上睡不着?”他问。
程知微低低“嗯”了声。
这些夜晚,她很累,有时候那种身体上的疲惫,像一种病毒,爬到了她的精神里。
程知微醒着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奶奶在天花板上,朝她笑。
睡着的时候,她会梦到奶奶,她一直追着她跑,哭着问她,要到哪里去。
后来,程知微开始恍惚,她到了学校,听课、刷题、休息,一切正常。
只是很少和同桌、邻桌说话,也不再和其他女同学手牵手一起去厕所。
直到林嘉裕翻看她的数学五三时,才发现,每一道题的答案,她都写了两个字。
奶奶。
那天下午,昏昏欲睡的物理课,教室外一声赛过一声的蝉鸣仿佛在跟牛顿定律叫板。
程知微埋在高高的书墙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人递来了纸条。
“林嘉裕给你的。”
程知微打开纸条——“知微,去红十看看看医生吧。”
她的心泡在午后的燥热里,忽然就想哭。
广州红十字会医院,在同福中路。
那天是个周六,她坐车,穿过过长长的林荫道去红十。
她一个人,挂了精神内科的号。
等候区,满是闹哄哄的人,这些人,和她一样,恍恍惚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