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冷漠地?拂了拂自己的裙子,撑着床边站起身:“我?先走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姜阿宝!”
姚天姝一个转眼的功夫,这人就没了影儿。
她下意识往门口追了两步,反应过来后定住,回头?瞧向床上那孩子,实在头?疼:“……这都什么事儿!”
姚天姝走至床头?,那昏迷中的孩子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眉毛都拧成一团,不安地?侧了侧脑袋,好?像想要寻找什么,嘴中含糊不清地?唤师尊。
姚大门主看着可怜,又觉恼怒,那股子火也不知对?着谁发,没好?气?道:“别喊了,你?师尊都不要你?了!”
这话才出口她便后悔了,床上的孩子居然也随之止住了叫唤,只喉咙里咕噜着泣音,眼角处慢慢溢出水花儿,活像只被主人又打又踹后狠心抛弃了的小狗,叫那说了错话的师姨都自觉罪恶与不忍。
姚天姝取出帕子凑过去给小蛇擦了擦眼泪,脸色黑沉,万千思绪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然而事情并不如阿宝嘴里说得?那般简单,被抛弃了的小狗也会顺着味道摇着尾巴持之不懈地?寻到回家的路。
而被抛弃的小蛇记得?那夜师尊最后与自己说的话,纵然哭得?伤心欲绝,却不肯就这般离开?,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踉跄着爬上问天门,想要见自己的师尊。
磕头?认错也好?,惩罚训斥也好?,只要师尊别把她赶走,什么都行。
额角的伤口抽动?着整个脑部神经,被废去功法的筋脉隐隐作痛且无力,小蛇疼得?不得?了,但偏偏对?师姨的话充耳不闻,难得?倔强执拗起来,一声不吭地?费力爬上自己往日回家的路。
疏月天的路,她走了千百回,回回畅通无阻。
可如今,不过才到山脚,她便被一道结界拦住了。
姜熹呆怔地?抬手按上那层无形的将她拒之门外的隔膜,一路上盘旋于眼眶中而未曾落下的泪珠霎时一颗接着一颗地?滚落下去。她身上很冷,难受得?几?乎想把心肝也挠出来撕烂,整条蛇都好?似被人扔进了深渊中。
小蛇手脚无措地?僵硬在原地?,模糊的视线在四周不停地?扫视,渴望在某一刻能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是没有,四周寂静无声,没有那抹影子,也没有半分女?人身上的气?息。
姚天姝一直在后边跟着,此刻嘴才张开?,就见那小蛇噗通跪下,浑身都在发抖,不死?心地?抬手用力敲打那层透明且坚硬的结界,呜咽着哭喊:
“……师尊!师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赶我?走……”
额角的疤痕因紧绷而裂开?,鲜血再次渗出,顺着小蛇的脸颊滑落,染脏她身上还算干净的衣裳。
“……我?知道错了……师尊……求求你?……求求你?……见见我?……别赶我?走……”
姜熹的胸口好?似有火在烧,炽热的焰火舔舐着她的血肉,烧出了巨大的血洞,那伤口又随着时间一瞬一瞬的推移而溃烂腐败,腥臭味自其中散出,令她痛苦作呕,叫她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悔恨和绝望。
不知敲打了多久,手上渐渐溢出血色,小蛇身形一颤,整个人按在结界上,兀然吐出一大口血,失力眩晕感骤然升腾。
身后似乎有谁在做声。
可那不是师尊的声音,师尊不想要她了。
她的手慢慢自结界滑落,匍匐在地?蜷缩成一团,不知是冷还是疼,血珠与泪珠混杂着砸落,将她身下那小一块儿地?也浸湿浸红。
姚天姝早已不忍再看,侧过身站去一旁,阖上酸痛的眼睛。
不远处的林子里,女?人形单影只地?立着。
小蛇跪了多久、求了多久,她便用灵力撑着腿骨站了多久、用神识看了多久。
虎口处被咬出的伤口深深,本该结疤,却被她用手指不觉扣进去撕裂开?一遍又一遍,血肉模糊。
扶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宛如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神识所见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小蛇敲击着结界哭喊着认错要见她时,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小蛇用力磕头?乞求她别将自己赶走时,她的神色仍然平静冷清。
直到过了将近一天一夜,那笨蛇浑身痉挛着呕出血,几?乎晕厥过去、声音渐低时,她的眸色终于微不可觉地?变了变,下意识想要往那边走,却在抬足的那一刻回过神。
蜜褐色长袍的门主先她一步上前将那孩子抱起,随即匆匆转身。
离去的前一刻,姚天姝朝着她所在之处投来一道无奈的目光。
扶风定住步子,一直紧掐着的双手终于疲软地?松开?垂下,伤口处猩液沿着指尖滑落,一滴一滴融入脚下泥泞。
姜鹿云将疏月天周边都布下隔音阵。
今日的闹剧,除了她们?,无人晓得?。
夜间,密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