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眉心微颤,咬牙割裂下自己的神魂,将拥有年少时记忆的神魂抽取分割出来、放入那具傀儡身躯。
她扶着轮椅的把手,指骨泛白?,唇角血色蔓延,脸上遍布冷汗,断断续续道:“……去陪熹儿一段路。”
“要你?说?”
阿宝尝试着动?了下这具傀儡躯体,视线轻飘飘地?自女?人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上划过,却不曾管她,只拍了拍身上绣着白?鹤的蓝袍,自顾自背起手胡乱哼着歌轻快地?飞了出去。
“去找我?的小蛇徒儿喽。”
姜熹再次醒来时,师姨还在房中。
她睁开?眼睛怔然望着床顶的纱帐,身上无力,一时竟感觉不到什么痛意。
小蛇抬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灵珠,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哑声开?口问师姨:“……师尊肯见我?了吗?”
旁边良久无声,师姨也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孩子说。
于是,那丝希冀顷刻间破碎,小蛇的瞳孔缓缓空洞死?寂下去,唇角一动?,想要哭,眸子却涩然无比,哭不出来。
她如被判定了死?刑的囚犯,此时才恍然了般,喃喃道:“……师尊厌弃我?,不想要我?了。”
那一枚醉酒后鬼迷心窍的吻,叫师尊晓得?了她是何等无耻龌龊的蛇妖,如今连见也不愿见她了。
姜熹在漫天混沌间猛地?感觉到了茫然。
她自幼长于扶风道君膝下,如今师尊废了她的功法、砍断她的龙角,又将她驱逐出门、断绝了师徒关系……她又该去哪儿寻一处容身之所呢?
还是将她救下后一直陪在身边的师姨为她指明了方向:“去妖域罢。”
“你?是妖,回妖族去罢。”
不在师尊身边,旁的地?方对?她而言几?乎没有区别。姜熹听从?了师姨的建议,沉默地?携带上师姨好?心赠与的装满各色用物的行囊,拜别师姨后便孤身往北走去。
经此一遭,她整个人都好?似被逼迫着长大,从?前脸上还带着的被人精心教养保护出来的稚气?与天真一夜间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对?前途未卜的惶恐惘然与尚未走出的悲痛凄怆。
变故与打击来得?太快,小蛇强忍绝望和痛楚,拼命挣扎着竭力想为自己寻条出路。
偶尔休憩醒来后,她恍惚间总以?为自己仍在疏月天上,再不起床去学?堂,师尊便该来催促了。
但现实是,她独自一人呆在昏暗中,再触摸不到师尊的温热。
姜熹一边修炼扶风最后给她的那本功法,一边踏上看不清终点和方向的道途。不知为何,她的体内竟生出了一把幽蓝的火焰,修炼速度也比之前化龙后还快上不少,短短几?日便恢复至筑基期。
外边并不太平,小蛇身上即便有师姨送的护身法器,也不敢多加放肆,谨慎地?四处躲避层出不穷的荒兽与裂痕秘境。
这日,她寻到了一处看起来较为太平安全的小林子,准备在里边休息一晚上再出发。
长时间的奔波加上额角几?次裂开?的伤疤,小蛇已有些精疲力尽,默默抱着腿坐在自己生起来的篝火边上,幽蓝色的瞳孔被火光点亮,不觉间又想起了师尊。
往日这个时辰,师尊都会专门抽出空来陪她。
姜熹的眸中缓缓弥漫出水雾,她安静坐着,思绪正盘旋于疏月天和扶风道君身边,却骤然被一颗果子砸中了脑袋。
小蛇的眼睛瞬间化作竖瞳,警惕又凶狠地?握住自己身侧的长刀。
然而,抬头?望去的那一刻,她却忍不住愣住,竖瞳兀地?睁大许多,情不自禁地?小声唤道:“……师尊……”
“师尊?我?长得?很像你?师尊吗?”
卧在树枝上的姑娘高高地?挑起眉梢,又往下扔了两颗小果子啪啪砸在小蛇的脑袋上。
她穿着身绣着白?鹤的锦衣蓝袍,眉心亦有一抹朱砂,颜色却比扶风鲜艳不少。此时轻巧地?从?树上跳下,宛如一阵风、一片羽毛般飘然落地?,宽袖翻滚飞扬,明亮如星辰般的眸子里含着浓浓的兴味与笑意,端是洒脱不羁。
好?似觉得?她吐露的话很有意思,姑娘负着手自来熟地?凑了过去,趁着小蛇愣怔,一张清秀的脸在小蛇眼前不断放大,险些就要贴上去。
还是小蛇突然反应过来,皱着眉后退了两步,握着长刀挡在身前,沉声道:“不像。”
“我?师尊没你?这样轻浮。”
鼻尖传进的气?息很是陌生,这人族姑娘的五官和气?质都与师尊毫不相?似,只那眉心朱砂极像罢了。
希望落空,刚扬起的心迅速坠落,小蛇情绪不佳,也不喜欢跟旁人如此亲近,难得?口出恶言。
蓝袍的姑娘见蛇女?后退,也不恼,抬手理了理自己头?上的发冠,颇为新奇地?吹了个小口哨:“哟,多大点儿妖,还会骂人呢?”
她非但没识相?地?离开?,反倒一掀袍摆,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摸出一壶酒后抬手招小狗一样招呼着姜熹:“过来过来,交个朋友嘛,我?这儿有好?酒,喝不喝?”
闻言是酒,是害得?自己冒犯师尊、沦落至此的坏东西,小蛇的脸又臭了几?分,硬邦邦道:“不喝,不交朋友,请你?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