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蛇脑袋难得聪明一回,不停地揉弄自?己?的手指头,小声嘟哝着反驳师尊:“可、可我还没成年,我不是大姑娘。”
扶风师尊侧过身,又好笑又好气?:“你不是大姑娘,难道还是整天黏着师尊的蛇宝宝吗?”
谁家的蛇宝宝会偷亲师尊发簪?
喝酒后的小蛇女确实不同?寻常,耳根通红,却硬是厚着脸皮认下了:“我……我就是整天黏着师尊的蛇宝宝。”
姜鹿云被噎住了,一时哑然?。
过了半晌,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急于?结束这?场闹剧:“行,蛇宝宝,你乖乖回房睡觉好不好?师尊很?累,想去沐浴休息了。”
又被师尊驱赶了一次的小蛇宝宝也不知是否醉意上头,愣是盯着女人清瘦的身形,眼珠子?转也不转,兀然?来了一句:“那我帮师尊洗。”
姜鹿云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蹙起眉,放下手,声音微冷:“姜熹,放肆。”
话脱口的那一刹小蛇女便回过了神,心中?胆怯方生,又被师尊沉声斥了一句,憋在眼眶里的水珠终是没压得住,尽数滚落出来,映着她下午自?己?用力磕出来的仍有些红肿的额头,十分狼狈。
她长这?么大,师尊并未连名带姓地唤过她两次。
姜熹噗通一声在姜鹿云背后再次跪下,埋着脑袋不敢做声,仅动作极小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
扶风长睫微垂,她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前面几年在妖域奔波,本就疲惫,回来后又接二连三地被徒儿的情愫冲击,直至现在,再多的耐心与纵容都摇摇欲坠。
她不再去看姜熹,漠然?道:“起来,回房,不要让我说第四遍。”
这?一次,小蛇女没有再闹,听话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安静走至门口。
推门的那一瞬间,小蛇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师尊转身后的背影,突然?轻声开口问?道:“师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的小蛇脑袋只有丁点儿大,想不明白?很?复杂的道理,师尊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现在以为师尊还没有发现她对自?己?那点日日夜夜揣在心底反复揣摩品味的爱恋,却又敏感?地察觉到了师尊对她的靠近隐约有些排斥。
小蛇的脑子?被师尊的斥责吓得僵成一团,自?知说错了话,但仍不清楚师尊为何陡然?间对自?己?这?么冷淡,这?会儿茫然?不安到了极点,局促地扒着师尊的房门,双手捧在身前,期期艾艾道:“师尊……你别讨厌我,我下次不敢了。”
她整张脸都涨得发红发热,眼眶里的水花越溢越多。小蛇兜不住了,抬手用袖子?极快地抹了下脸,害怕师尊不耐烦,声音变得又快又闷,仿佛后头有什么在追着咬她的尾巴,疼得她直发抖。
“师尊不喜欢,我都改,我以后不这?样放肆了。”
话音被阖上的房门遮了一半,小蛇把门轻轻关好,自?己?躲在屋檐下昏暗处化成原型,把脑袋缩进尾巴里无声地哭。
许久后,姜熹挪动了下,嗅了又嗅,再次仰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师尊还亮着烛光的屋子?,随后慢慢游到师尊院落外边的草丛里藏好,把身子?盘起来,豆豆眼中?映着远处微弱的光亮,就这?样将脑袋搁在尾巴上,不愿意回自?己?房间。
小蛇女等了好久才?见到师尊,不想跟师尊分得很?远。
妖族的五感?灵敏,空气?中?还浮着师尊身上的气?息,她舍不得离开。
姜鹿云是合体期修士,她怎会不知院子?外边还躲了个小蛇妖?
方才?的重话说出口时她并未后悔,诚如姚天姝给出的建议,阿宝从小被清川仙君揍着长大,也未曾觉得师尊打犯错的徒儿有哪里不对,如今正在思索是否自?己?对小蛇女太?溺爱了点,以至于?让她生出这?等念头。
姜鹿云沐浴后换了一身薄裙,白?发潮湿,身上尚泛着水汽。
她眉间神色冷凝,指尖微动,掐诀将自?己?烘干,缓缓行至床边坐下。
阿宝沉默地垂着眼帘,指腹摩挲着手上遍布的疤痕。在某一刻,她心下猛地生了些久违的无力和倦意,许久以来因蛇女的陪伴而暂且按下的让她喘不过气?的沉重感?又一次于?微末间反噬般爬上她的肩,将她绷直的脊骨压得稍弯。
徒不教,师之过。
姜熹没错,是她错了,她一走就走了八年,忽视了这?个孩子?八年,没有将她养好。
好似从很?久之前起,阿宝就总是会将事情搞砸。
这?次一如。
倘若她自?小对蛇女严格些,会不会更好?
倘若她当初再想些法子?分出心神多看着些蛇女,会不会更好?
倘若……她没有因一己?私欲而将蛇女留在疏月天、而是送回妖域……会不会更好?
蛇为猛兽,非家养的宠物。
姜熹如今这?般……扶风怎么能放心?
阿宝念及自?己?费尽心血完成的阵法图纸与早已定下的计划,额角不觉发痛。
她死后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思绪繁多,难以理清。